蒼陽道人見他想歪了去,忙不迭解釋:“這孩子身患重病,片刻離不得看護,為師不得空時,你得好生守著。”

“這有何難,弟子守著她就是。”儲棲雲一口應下,心裏還想著,能守著個小美人,倒也算得美事一樁。

等到入夜,眾人都歇下,蒼陽道人亦在外間小憩。

儲棲雲卻輾轉難眠,心裏好比藏了隻夜貓,一想到病榻上躺著的人,就百爪撓心似的。

此時他還幼,尚不知那些個“一見傾心”、“見之忘俗”之詞,隻曉得牽腸掛肚難以忘懷。

既然睡不著,就索性起身穿戴,儲棲雲躡手躡腳繞過屏風,走到裏間去。

病榻之上,那孩子仍無一絲轉醒跡象。儲棲雲拿了火折子點亮油燈,小心翼翼捧著走到床頭,踮起腳來細細瞧他眉眼。

真是個玉琢的奶娃娃,儲棲雲暗自想著,如若這孩子此時身體康健,必然生得唇紅齒白。他見這“小姑娘”生得貌美,又是權宦人家小姐,不由想起民間那些風俗來。

人常道,命格太好衝犯天道,生平多災多難,不好養活。儲棲雲雖年幼,卻也是不信這些的,如今見著這個孩子,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不知不覺間,儲棲雲瞧得癡了,手中油燈傾斜,竟將火星子濺開。

“糟糕!”儲棲雲想護住那孩子,卻已經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一點火星子落白生生的麵頰,立時燙出一個燎泡來。

這可如何是好?

儲棲雲頓時慌了神,他雖是小道士,卻也曉得姑娘家容貌大過天。如今因他之過,失手教人家破相,真正是遭了大孽。

“這可如何是好?”慌亂之中,儲棲雲也想不著其餘的,慌忙去請師傅來。

蒼陽道人見得蕭玉山麵頰上起了燎泡,亦是大驚失色,難免要怪罪儲棲雲粗心大意,犯下這等天大的過錯。

儲棲雲站在一旁,低垂了頭臉,自責與悔恨交加,一個字也不辯解,滿心認罰。

蒼陽道人見他可憐,也曉得此乃無心之過,責備一番以後,又道:“罷了,去藥房取燙傷膏來。”

儲棲雲飛也似的跑出去,又飛也似的奔回來,捧著大大小小十數瓶藥膏:“我見藥房燙傷膏足有十數種,便每樣都挑了一瓶回來,師傅一定要醫好她!”

“知道後悔了?”蒼陽道人選了最好的那一種,一麵給蕭玉山上藥,一麵教訓儲棲雲,“你可知曉,今日的過失足以引來殺生之禍?”

儲棲雲頓時悟到,這位“富家小姐”定來曆非凡:“弟子知錯。”

蒼陽道人到底心疼儲棲雲這孩子,也怕嚇壞他,責備之後,又寬慰道:“等他家人來時,為師自會為你辯解。但你也該明白,言行舉止須得妥當,日後可不能如此粗心大意。”

“是。”儲棲雲心裏實在不是滋味,蔫頭耷腦地應聲,好似個霜打的茄子。

因為心懷愧疚,他照看那孩子愈發盡心,每日守在床畔,不敢有一絲怠慢。隻可惜數日過去,病情仍是毫無起色。

儲棲雲見人越發消瘦,麵色卻來越似白玉,燈光下望去竟有幾分晶瑩剔透的意味。

年僅十歲的男孩可心疼壞了,心裏含了顆梅子似的發酸,伏在床頭與“姑娘”耳語:“東離山的銀杏已經全數金黃,你若醒來,就有看不盡的美景。”

隻可惜,那人依舊毫無反應。

儲棲雲咬著唇,蹙眉想了想,又道:“這樣吧,你快點醒過來,我給你烤銀杏果。”

“我還要給你賠罪——”少年瞧著蕭玉山麵頰上那一點疤痕,心中愈發不是滋味,“如果你不原諒我呢,我就下山還俗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