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之後,河水便不客氣向口鼻中灌去,幸而白雪熟諳水性,即刻浮上了水麵。隻見水麵上一片昏暗,隻有那艘龍舟上有些許火光,白色的煙霧仍未散去,此刻她已然猜到定是方才劉璃師姐擲出了爆烈丸,倒不知是誰把她推下了水。河麵上光線不足,她看不到劉璃和冷香寒身在何處,隻得先行辨明了方向,向河岸遊去。這河裏龍舟太多,首位相接擁擠不堪,她一麵要辨識方向一麵又要小心不能撞在船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遊到岸邊。
上岸後,她擰幹衣服上的水,焦急的眺望水麵。不多時,兩個人影從水中出來,正是劉璃和冷香寒。白雪迎上前正要說話,劉璃卻道:“噤聲,快到林子裏去!”
三人進到林子裏,沒過多久便見到有火把在岸邊跳動,一些士兵在岸邊搜索著,可他們隻在岸邊走來走去,絕不肯深入。見狀,劉璃笑道:“那宇文太師固然是個人物,隻可惜了這底下的走卒並非各個都依命行事。行了,看樣子他們也不會進林子來,停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們就去找那兩個人去。”
白雪出神的看著岸邊的火光,停了半晌,方道:“師姐,剛才是你把我推下水的嗎?”
劉璃看了她一眼,道:“不是,剛才情形太過混亂,我隻招呼的住冷師妹。”言畢,她看向冷香寒,笑道:“師妹,方才是你祭起了金鈴吧?”她笑意濃濃,話音裏卻透著一股冷意。
打從上岸後,冷香寒便意識到自己幹了件蠢事,一直瑟縮的低著頭,她不怕白雪責怪她,她怕的是那個貌似和善的劉璃師姐,繞是從沒去過何歡穀,她也聽過她的大名,知曉她的行事為人。此刻聽她問及此事,將頭低得更狠了。
“我、我……我看那楊朔漏出了個好大的破綻,所以我想能不能幫幫……”她哪裏會想到那宇文太師竟然厲害如斯,生平還從未遇過這樣的強敵!
“幫?幫的好啊,幫到我們差點命喪當場。你——”“香寒,你看看金鈴沒什麼異樣吧?”眼見師姐話語越來越冷,想到冷香寒小孩子脾性,白雪打斷了她的話。
會意的冷香寒心中暗暗感激,舉起仍舊發痛的手腕,細細查看起來。
“說起來——”劉璃轉向白雪,不笑了,“你的老毛病又犯了。要我教幾次你才記得住?!除非你武藝高出對方許多,否則臨敵之時隻有你死我活,手下留情隻是句笑話!難道你非要等到手斷腳斷甚至送掉性命,才記得住?!你——”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住,白雪一臉楚楚可憐等著挨訓的神態,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心中暗道:罷了,對這個寶貝師妹,我算是沒轍了。
於是,她不再談方才之事,問道:“你們是怎麼上的船?我可費了好大的功夫,還小小的犧牲了一下色相呢。”
白雪猶豫的看著冷香寒,不知該不該把席楓的事說出來。冷香寒卻突然驚叫一聲,道:“糟了,糟了!!師姐,這可怎麼辦,金鈴竟然出現了一條裂痕!”說著,她將手腕伸到白雪和劉璃眼前,二人細看之下,果見金鈴鈴身有一道極細的裂紋,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這金鈴是宋淑雲年輕時煉製的法寶,無論是材質搜尋還是冶煉過程都極為不易,施術時極為厲害,也因此宋淑雲極其珍愛此物。直到不久前,她因見冷香寒修道有所成就,自己又隻有這麼一個徒弟,才將這金鈴傳給了她。
想到師父將金鈴傳給自己時,一再囑咐自己要好生使用,萬不可隨意糟踐了此鈴,可自己拿到鈴鐺還不出兩個月就讓金鈴受到這樣的損傷,她心裏一陣難過。
白雪看了看鈴鐺,又看看冷香寒,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自己雖是熔冶堂出身,可於煉兵養器隻學了個半吊子。隻得安慰她道:“這……我們也沒料到會遇上這樣的強敵,宋師叔那麼喜歡你,一定會諒解的。”
劉璃卻是冷笑一下,但見冷香寒雙目含淚,也沒說什麼,隻是道:“回去後,你將此事告知宋師叔,實在沒辦法就隻有送回何歡穀讓我師父想辦法了。”
便在此時,岸邊的火光已漸漸回到了船上,見狀,劉璃道:“行了,我們去找他們兩個吧。拖著個傷兵,我看他們也不會走遠。”
當下,三人無言的在林子裏走著。行路中,劉璃忽然低聲問道:“白雪,若我沒猜錯,你們上龍船也是為了神農鼎吧?”
白雪點了點頭,道:“師姐,你也知曉此事?”
劉璃道:“我跟宋師叔出去辦事,回來時正巧在城外碰上那兩人,跟現在一樣狼狽,本來我也沒留神,但沒想到無意中竟讓我聽到那野丫頭與神農鼎有莫大的聯係。他們以為四下無人,說話毫無顧忌,沒想到被我聽了個滴水不漏。”言語中有幾分自得。
白雪忍不住笑道:“師姐,你真要躲起來,能發現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劉璃微微一笑,又道:“雖然龍船上的神農鼎是假的。可是咱們何歡穀找那東西已不下一二百年,這麼多年來還是首次有頭緒。那兩人尤其是那丫頭,是不找到神農鼎誓不罷休,這神農鼎的下落,倒可著落在他們身上。白雪,你說,若是神農鼎真的被我們找到……那、那可……”說到此處,一向無謂輕笑的劉璃竟而有些激動。
白雪卻心中一動,覺得似有什麼不妥,但也想不出由頭。
三人又走了一會兒,便見到林子外有一座破廟,廟裏發出些火光。劉璃道:“想必他們就在這兒了。”
三人走進廟裏,果然見到拓跋玉兒和那青年在火堆邊坐著。見到她們三人,那青年立刻起身,道:“今日多謝三位出手相救。我二人感激不盡。隻是這位姑娘,你點穴的手法太過奇特,我解不開。我這位同伴有傷在身,長時間穴道被製隻怕……”
劉璃不待他說完便走到拓跋玉兒身邊解開了她的穴道,拓跋玉兒悶哼了一聲,精神更顯萎靡。
那青年照看了拓跋玉兒一番後,又起身致謝,道:“在下姓陳名靖仇,這位是拓跋玉兒姑娘。不知三位姓名?救命之恩待來日再報。”
聽到“陳靖仇”三字,白雪隻覺這名字耳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裏聽到過。
劉璃將三人姓名告知,又問道:“你們為何混上龍舟,還要刺殺皇帝?”事實上,劉璃對其中過由知曉的一清二楚,可若不詢問一番,隻怕會令這二人起疑。
這陳靖仇倒是個性子單純之人,不疑有他,將他和拓跋玉兒一路遭遇述說了一遍。
原來,這陳靖仇是前陳朝皇族的後裔,而拓跋玉兒則是拓跋部落的人,兩人都與那宇文太師有仇,拓跋玉兒的部落更是慘遭隋朝血洗。陳靖仇在中原偶遇拓跋玉兒,其時拓跋玉兒因與隋軍衝突身陷險境,是陳靖仇出手助她脫困。事後,二人一拍即合,加上拓跋部落的聖物神農鼎被宇文太師奪去,這才一路尾隨至此。先前白雪在客棧裏見到二人時,正是他們在江都城外與那宇文太師交手之後,也就是在那時劉璃得知了神農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