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春雨下得格外細膩,絲絲綿綿,整個弛山都起了霧,遠看是迷離的白,近觀是朦朧的美,霧裏看花,格外美麗。這最是一個敏感的季節,在這樣的季節裏,那個男人就從一片白蒙蒙的霧氣中緩緩現身,一把青竹傘,一襲青衣,整個身體都融在山林綠色中,更顯得那容顏奪目,如星月般好看。
南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那步履輕緩,姿容若仙,慢慢地停在她麵前。
她想,這男人真好看啊,比她見過的所有塵世男子都要好看,散發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氣息,隱隱地感到熟悉。
看著看著,竟忘了身上的痛,也忘了她現在隻是一隻受傷的狐狸,是許多人或妖物眼中的獵物。
“你這小妖不在洞府呆著,何必要到這紅塵中來受苦呢?”
她這才想起身上的痛,因為與家中那羅傾大壞人賭氣,便冒著雨跑了出來,為了躲避那混蛋,她化作原形躲了起來,卻不料這樣的雨霧天氣竟還能遇上獵戶,她簡直倒黴透了頂。修為不深的小妖中了一箭後慌亂地逃跑,直到精疲力盡也不知跑到了哪裏,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細潤小雨打在身上一點一點帶走身上的溫度,這樣的無助感慢慢變為絕望,她伏在濕潤的草地上傷心得哭了起來,
她在這絕望中慢慢等死。
此刻這男人的出現在她絕望的黑暗中投來一束陽光,他開口,聲音溫潤動聽,那春日裏的細雨都成了醉人的酒,醉了那無措小妖的心。
她用癡迷與渴求的眼神望著他,蒙蒙細雨中那容顏如同星月般生輝,眼神溫潤如雨。
男子歎了口氣:“你這小狐狸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我隻是路過的除妖師,怎會無緣無故救你一個妖精呢?”
她的癡迷變成了驚恐,失血過多的身體在春雨中抖如篩糠,這麼好看的人,為何會是除妖師?
下一刻,她被他捧在手中,身體被碰觸的刹那,抖得更是劇烈,她懼怕他的身份,卻又有絲竊喜竟能被這樣的人碰觸。
那男子看了看她的傷,黑色的羽箭刺入右大腿,泡過雨水的傷口已經泛白,再不救治恐怕真是性命難保了。
“罷了,罷了,看在你不曾作惡的份上,我今日便救你一救。”
南華一喜,身體已被抱入寬大溫暖的懷中,那片青綠色的傘下幹燥柔和,她看著近在咫尺的細雨輕飄,遠方霧氣彌漫,忘了身上的傷痛,竟覺得很舒服。
不知何時就到了一方小屋中,那男子為她拔去箭頭,敷上藥物,又用幹布擦幹那滿身水氣,南華舒服得哼了幾聲,很是享受,眼睛一直看著這個溫柔的男子,從未有人對她如此之好。
羅傾雖然收留了她與南籙,可那男人總是漫不經心地捉弄她,時常氣得她跳腳,就算對他們好,那也會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讓他們感動不起來,而且那混蛋大大咧咧的從來隻會添麻煩,從未哪怕一絲溫柔地照顧過她!
想到此處,南華蹭了蹭幫她擦毛的那隻手,那隻手也不抗拒,於是她又蹭了蹭,這才發現他的手也是好看,修長寬大又骨節分明,這真是一雙溫暖的手,南華偷偷看了他一眼,看見那眼中的寵溺一閃而過,不知自己是否看錯,可無論看沒看錯,她的膽子又大了一分,小心地伸出舌頭舔上了那手指。
那隻手一顫,連忙收回,她便怯怯的,用眼睛偷瞄那人的神色,帶著討好的神情。
“既然你已成了妖,便會人語,為何至今都不曾開口說話?”
她繼續無辜又討好地看著他,心中卻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說話,她寧願當一隻普通的狐狸,被這樣的男人抱在懷裏,多麼幸福的感覺啊。
男人又問:“能變成人形麼?”
她依然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他,這次卻不是任性,她受傷極重,早已沒有力氣化作人形。
男人摸了摸她的頭:“你先在此處養傷,等傷好了便去你該去的地方。”
該去的地方……她的腦中閃過羅傾那可惡的漫不經心,還有她可愛乖巧的弟弟,但她又不舍地望著麵前這個男人,以後還能見到他麼?
於是她整日跟在男人後麵,雖不言語,男人卻會對她說些話,他道,既然你無法言語,我也不知你姓名,姑且叫你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