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不知道打哪兒聽說了沈嘉文住院的事,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還是跑來想好好看看。誰知道一過來就看見自己的好兒子在簾子後頭摟著那個年輕的男孩子,一麵吃東西,一麵情意綿綿地上下其手。老頭子一輩子也沒見過這個,當場就炸了廟,撲上了要打人。一向溫吞膽小的年曉米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了,噌地跳起來頂住沈父,愣是把個暴怒的老頭子給頂了出去。

氣得沈父當場拂袖而去。

其實兩個人也沒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是沈嘉文攬著年曉米的時候下意識地在他肩頭摩挲了幾下。這本是兩人之間再平常不過的小動作,連一向害羞的年曉米都沒有什麼反應,然而看在沈父眼裏,就是個不堪入目的了。

照這個狀態下去,恐怕老爺子一輩子也接受不了年曉米。

但那不是沈嘉文現在該操心的事。

出了院日子還要照常過下去。黃麗麗在港城的蹤跡如死水微瀾,轉眼歸於沉寂。沈嘉文焦頭爛額,無暇它顧。萬幸有年曉米家的幾位長輩不時照拂著,日子還不算太過辛苦。寶寶一周裏大多是米瑞蘭帶著,偶爾送去年曉米姨媽家照顧。小東西乖得出奇,又有一張甜甜的小嘴,大人們都很喜歡他。年曉米的家人都很熱心而和善,沈嘉文住院的時候,他們還陸續來探望過他,姨夫甚至煲了養氣補血的阿膠羹帶過來,囑咐年曉米一天衝一勺給他吃。沈嘉文看在眼裏,除了感激,多少也有一點心酸。

萬幸有年曉米一直仔細照料著,沈嘉文四下奔忙,卻依然恢複得很好。除了上腹部落了個傷疤。

年曉米有的時候會趁他睡覺,掀起他的衣服偷偷看一看,隻可惜再怎麼看,手術留下的疤痕也下不去了。

他就有點傷心。

沈嘉文都是知道的。年曉米以為他睡了,其實大多數時候他都是醒著的。青年睡覺的時候會摘掉眼鏡,為了看他,隻好把臉湊得很近,呼吸噴在他的肌膚上,癢得厲害。

心裏也癢。隻可惜外科手術後有醫囑。

他出院以後,年曉米話少了很多,隻是每天坐在電腦跟前查胃病食譜。有一些東西煮出來實在不大好吃。男人習慣性地鬧小脾氣,年曉米卻不再像往常那樣順著他了。青年不會大吵大鬧,也不會指責他,隻是輕輕咬著嘴唇,微微垂了眼,端著那一碗碗的東西發愣。

沈嘉文真是受不了他這個樣子:看上去又傷心又難過的,戳得人心窩子疼,於是隻得苦大仇深地把那些“補血養胃”“強身健體”的東西皺著鼻子咽下去。

可是年曉米臉上的笑依然少著。沈嘉文仔細琢磨了一下,終於意識到,愛人大概是在生氣。

年曉米是那種天生沒什麼脾氣的人,有個溫軟的好性子,天性又很簡單快樂,一點小事,比如新吃到了一種好吃的點心,家裏的綠蘿又長了一片葉子,都能讓他高興上好一陣子。糟糕的是,快樂在他身上留得長,恐懼和難過也是一樣。

之前米瑞梅出車禍的陰影像個隱形的病灶,一直在他心裏藏著。但那時候諸事紛繁,沒有時間給他往細裏琢磨,何況米家人多,似乎好多事根本輪不上他來操心。

沈嘉文的事像一張倒下的多米諾骨牌,喚醒了他心底無休止的恐懼,他總是忍不住鑽牛角尖地想著,萬一這樣……萬一那樣……

他怕。

人生有太多的不能確定。

他滿心希望沈嘉文能給他一個保證,保證以後好好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