麽富有時,啊,有堆成小山的豌豆,一隻大得充滿整個房間的土豆,還有散發著甜香的小蘋果……當然故事裏沒有這些,年曉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裏,覺得其實娶不娶拇指姑娘根本不重要,你看,有這麼多食物,鼴鼠的生活是多麼幸福……
淇淇在五花八門的食物種類裏睡著了。
年曉米鬆了一口氣,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門外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護士的斥責聲和家長們的抱怨此起彼伏……好像有誰衝進來了,年曉米心不在焉地想,啊,好困,還有點餓,不知媽媽有沒有吃剩點什麼給我……
沈嘉文接到幼兒園老師電話時踉蹌了一步,還是站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趕過去的,可能會收到罰單,也管不了那麼多。醫大附院的兒科住院處亂糟糟的,年輕的女老師在他身後喊著什麼,好像撞到什麼,有人在罵,通通都聽不清。他的聽覺似乎在聽到消息的那一刻自動關閉了。
然後是誰把他領到病房。
淇淇在睡,蒼白得像一枚失了水的花骨朵。沈嘉文伸手去摸兒子的小臉,拇指在那小小的麵頰上輕輕摩挲,好一會兒,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身邊傳來一個關切的聲音:“那個,沈先生,孩子已經沒事了,您,您不要緊吧?”
沈嘉文回頭,眼前是一張有點熟悉的麵孔,厚厚的黑框眼鏡。“你是……”
“沈先生,米主任叫你!”
護士也在一旁,沈嘉文不大放心地又望了一眼,那個年輕人識趣地跟著離開了病房。
醫生辦公室,沈嘉文果不其然被罵得狗血淋頭。年曉米扒著門縫往裏瞅,又被震得縮回去。心裏默默地替這位先生道了一聲可憐,他揉揉耳朵,打了個哈欠,好困,要不要吃點宵夜精神一下呢?
沈嘉文默默聽著罵,他當然不能解釋自己的手機被助理不小心摔壞了,不能說自己一整天都在外麵談生意。被罵是沒有錯的,他的確不是稱職的父親。
清早他就發現淇淇沒精神,皺著眉頭,似乎是不高興。因為兒子對他總是淡淡的,不叫爸爸,不笑,也很少講話,沈嘉文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他想著他有生意要談,工商局和衛生局,一個是稅,一個是食品衛生檢查還有消防安全檢查。助理幫他整理東西時摔了他的手機。沈嘉文從那時起就開始心慌慌的,也不知在慌的什麼。晚上八點多回辦公室,助理買回了新手機,才開了機,就是這麼個電話。活了將近三十年,第一次知道魂兒都嚇飛了是什麼滋味。
謝天謝地,兒子沒事。所以挨多少罵都是值得的。
米瑞蘭罵夠了,就開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項,飲食上,照顧上。沈嘉文一一點頭。心裏想著要跟店裏的大師傅說一聲,以後淇淇的飯食單做,要讓助理小何每天三頓過來送飯。還要找個人幫忙照顧淇淇。他想著要不要把生意先放一放,開刀不是小事,落下病根,兒子一輩子都要遭罪。
年曉米出去吃了一碗青蛤蒸水蛋填了肚子,稀裏糊塗又轉回醫院。住院部靜下來了,陪床的家長和孩子都睡了,連值班的護士也和衣臥在小床上。他趴在加護病房的玻璃窗上往裏瞅,知味居的老板,上次見到的那個冷冽而氣勢逼人的男人,正無聲坐在床邊,握著兒子的小手,低頭注視孩子依然留著淚痕的小臉。
很溫柔,很溫柔。
年曉米想起自己的爸爸。盡管已經不怎麼記得他的樣子了,但是這樣溫柔的目光卻是那麼熟悉。籠罩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溫暖得讓人想要落淚。
人們都認為年紀很小的孩子是沒有記憶的。的確,即使有,也是非常模糊的記憶。但是被愛著的感覺會殘留在心底的某個角落,悄然伴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