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日子算枯燥,而且還有壓力。偶爾會考試,考試通常是看著幻燈片上的飛機外型,然後迅速分辨出敵機和友機。敵機臨空時怎麼辦?就開炮啊,難道是拿出白旗拚命搖晃嗎?竟然也會問這種問題,我很擔心退伍後智商嚴重降低。の思の兔の網の
有次實彈演習時,靶機一臨空,各炮兵單位便劈裏啪啦一陣猛打。在交叉火網下,靶機終於被擊落。這不容易,因為靶機其實隻有半個人大小。最後判定是由我隸屬的單位擊落靶機,我爽翻了。這代表我將有兩天的榮譽假。
我決定抽出一天時間到台北找6號美女,她也答應了。6號美女畢業後就馬上工作,但這兩天榮譽假都在上班時間。為了不影響6號美女上班,我請她下班後再赴約。我們約在台北101信義路門口。那時離退伍還有兩個多月,而101才剛開幕一個月。
我在下午四點半左右到了101,時間還早,6號美女還沒下班。台北的天空是灰白色,也許剛下過雨,或是即將下雨。我繞著這棟世界第一高樓的外圍走了一圈,沿途幾乎都仰著頭。101的外觀好像是把很多個免洗杯迭起來的形狀。6號美女說的沒錯,我的比喻果然很糟。
六點左右,6號美女打電話說她下班了,但坐車過來還要一段時間。我停止四處亂晃,站在101信義路門口等。但現在是冬天,又濕又冷的天氣站在戶外很難受,等了20分鍾後,我又開始走動,試著用步長估算101門口的廣場麵積。「繡球。」我停下腳步回過頭,6號美女正笑吟吟地看著我。
當了一年多炮兵,早已聽慣了炮聲隆隆。即使再大的巨響,也無法使我動搖。但6號美女這一聲「繡球」,卻讓我整顆心髒幾乎快從嘴裏跳出來。
「繡球。」她又說。『是。』我立正站好,『6號美女。』「我又不是你的長官。」她笑了。『抱歉。』我很不好意思。「廣場的麵積多少?」『嗯?』「你剛剛不是用步長在估算廣場麵積嗎?」『我已經忘了走了多少步。』
「繡球。」『是。6號美女。』「我們是千辛萬苦來到這裏計算廣場的麵積嗎?」『不。我隻是來見妳一麵。』「然後呢?」『我已經見到妳了,也知道妳很好。所以我應該可以走了。』「傻瓜。」她笑了笑,「先進去吃飯吧。外頭很冷。」
6號美女應該沒變吧,至少不像我印象中台北美女的樣子。印象中台北美女不管再冷的天,依然是短衣窄裙,昂首碎步。但她還是穿著大學時代那件有套頭的厚外套,雙手插進外套口袋。我突然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我們在地下室的美食街吃飯,人潮很擁擠。想起6號美女不喜歡人太多的場合,我覺得很不安。「你怎麼了?」她問。『很抱歉。』我說,『這裏人這麼多。』「沒關係。」她說,「我剛剛在洗手間把隱形眼鏡拿掉了。」『嗯?』「所以現在我眼前的世界隻有線條柔和的你。」她笑了笑。
『6號美女。』「是。繡球。」『再兩個多月我就退伍了,退伍後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嗯。」她點點頭,「我相信你。」『我一定會更大、更深,這樣妳的世界才會更遼闊。』「嗯。」她笑了起來,眼睛閃亮著。
當兵可能讓我變笨,也可能讓我忘了很多事情,但有件事既不會變也不會忘。那就是6號美女仍然是鯨魚,而我依舊想成為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