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覺得不跟她說實話,對她很不公平。尤其是這種如果是兩百年前舉行的話,她就得嫁給我的活動。或許我可以把這個活動視為有趣,然而她會怎麼想?我有些良心不安,雖然我的心不算太良。

無論如何,能跟陌生女孩免費共進晚餐總是件值得期待的事。何況這女孩還是被驗證過的美女,我除了期待外,更多的是緊張。雖然在台上時我和她離得近,但我既緊張又恍惚,沒能看清楚。隻有她不經意發出的笑聲還算清晰。現在回想她的麵貌還是覺得模糊,印象最深的,大概是她的眼睛。她沒戴眼鏡,眼神很清澈,個性應該不錯吧?

在等待跟6號美女共進晚餐的這段期間,我常會作夢。包括夜晚躺在床上之後所作的夢,還有白天在課堂中出現的那種夢。我通常是夢到被放鴿子,然後我一個人癡癡地等。陪伴我的隻有冷冷的風、昏暗的燈光以及被拋棄在路邊的小狗。我甚至還曾夢到跟我吃飯的女孩活像母夜叉,我嚇得魂飛魄散。『妳……妳不是拋繡球的女孩啊。』我的聲音幾近崩潰。「你也不是接到繡球的男孩呀!」然後我在隻有恐怖片才會出現的笑聲中驚醒。

這期間我隻作過一個跟6號美女完全無關的夢。在那個夢境裏,我一個人躺在安靜的沙灘,聽著海浪的聲音。海風徐徐吹來,我彷佛可以聞到海風中特有的鹹味,非常真實。醒來後我覺得奇怪,於是問賴德仁的看法。「昨晚要洗澡時發現沒幹淨的內褲,所以我趕緊去洗內褲。」他說。『喂,我問的是夢。』

「我總共洗了五件內褲,洗完後掛在五個衣架上。」說完後他抬頭看了寢室天花板上的電風扇一眼。這是那種懸掛在天花板上可以360度旋轉的古老電風扇。『你到底要不要回答我的問題?』「我回答了啊。」『嗯?』

「我把這五個衣架勾住電風扇外圈,睡覺前打開電風扇讓它旋轉。」他說,「電風扇吹了一夜,今天一早五件內褲就全幹了。」『你……』「你一定還聞到海風的鹹味吧。」他笑了笑。『混蛋!』

「別氣了。」他趕緊陪笑臉,「你沒發現我剛剛那段話的玄機嗎?」『什麼玄機?』「我昨晚睡覺時沒穿內褲。」他突然壓低音量。我不想再理他,收拾好書本,準備出門上課。

「喂。」他叫住我。『幹嘛?』我回過頭。「這幾天你總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的樣子。」他拍拍我肩膀,「隻不過是約個會、吃個飯而已,要放輕鬆,別想太多。」『我盡量了。』我看他坐在床上,『你想逃課嗎?怎麼還不出門?』「今天是星期四,我早上沒課。」他笑了笑,「你也是。」『啊?』「你明天晚上要去約會,千萬別忘了。」

竟然忘了今天是星期幾,難怪賴德仁說我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我試著放鬆心情,找了些漫畫來看,但隻要一想到明晚就是生死關頭,漫畫再怎麼好笑,我也笑不出來。晚上在宿舍餐廳吃飯時,電視新聞說強烈台風瑞伯已確定襲台,主播用播報殘忍凶殺案的語氣,提醒大家務必要做好防台準備。電視畫麵左邊的跑馬燈也同時打出已宣布明天停止上班上課的縣市。

「台南市停止上班上課。」餐廳裏歡聲雷動,對學生而言,賺到一天台風假無疑是意外的驚喜。但我卻一點也不想笑,甚至還想哭。明天是我20年生命曆程中最重要的約會啊,為什麼台風要來攪局呢?

垂頭喪氣走出餐廳,可能是心理作用,我覺得空氣的味道變了。回到寢室又試著看漫畫,但心情始終無法平靜。淩晨12點,窗外傳來雨聲,細細的雨聲鑽進耳裏,像針刺的感覺。我闔上漫畫,深深歎了口氣,爬上床鋪躺下來,注視著天花板。這天夜裏我幾乎沒睡著,隻在天微微亮時,迷迷糊糊睡了一陣子。不睡還好,一入睡又作了個惡夢,仍然是被放鴿子的那種夢。但這次陪伴我的是狂風暴雨,耳邊隻聽見風聲、視野盡是白茫茫一片。突然間洪水朝我襲來,又快又猛,我一麵拔腿狂奔,一麵大喊:『我不要當尾生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