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歌(1 / 1)

神弦曆一千年

在神弦大地的的九泉入口,生長著一棵詭異扭曲的古樹,枝蔓如萬千蛇身纏繞,驚悚可怕。

然而今夜,罕有地在樹梢的每一處,都棲息滿不知何處而來的黑鳥,它們與夜色融為一體,紅目在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微微發亮,宛若黃泉之燈,指引魂魄的歸宿所在。

安靜死寂的氣氛不知維持了多久,忽然有一隻黑鳥淒厲地低聲鳴叫。

它展翅飛起的刹那,其餘的黑鳥隨即跟隨而上,齊聲嘶鳴,一時之間,四周躁動不安。

這一大群扇動的黑影,從九泉之路起飛,越過神訶山的大小峻嶺,穿過雲城樓閣,一路直達神弦最北的神佑雪山附近,漫天飛雪呼嘯著,仿佛隨時要吞噬這些冒昧的拜訪者。

到群鳥停歇的時候,渾身已經披滿了雪,立在不知是何處的城牆上,低啞鳴叫著,鳥瞳中滲出銳利的紅光,靜靜俯瞰大雪中蔓延的浩蕩戰火。

“連黑霜鳥也從九泉飛來了麼?”城的正中央,高達百尺的觀星台上,傳來某個女子的輕聲歎息,“如今,大局已定了罷。”

這是神羅國的最後一場戰爭,三個月堅守著的苦戰,依然挽不回注定敗去的戰局,一座一座城池相繼被攻陷,僅僅餘下的一座主城,亦是搖搖欲墜。

城外風雪怒號,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讓人作嘔。早已血流成河的草木之間,兩軍的殺喊聲此起彼伏,戰場上每一片飛雪,都被染成了豔麗的紅。

星台的之上,兩襲華衣在雪風中拂動,一男一女,一藍一紫,沉默不語地看著下方的殺戮,雪落滿肩。

當城門被破開的一瞬,男子暗如死水的雙瞳,微微變了顏色。

“終於……輸了。”

他淒然笑道,閉上了眼睛。

身為神羅國的第七任君王,江山接到他手中的時候就已經腐朽不堪,南方的蕭國一直連番侵戰,縱使他勵精圖治,十年來夜夜不眠,終究,還是無力回天。

城門處殘餘著狼煙,敵軍從此長驅直入,盡情地斬殺城內無力反抗的子民,絕望的呼喊聲布滿全城,隻有雪依然不停地下,紅色漫天。

到他睜開眼睛,目睹一切的時候,淚水已經微微溢出。

他不是昏君,卻有了昏君的下場。

手心之間,卻傳來的輕柔的暖意,他側目苦笑著,眼看身邊的紫衣女子緊緊握住他的右手,仰頭拭去他眼角的淚。

“紫櫻,城破了。”

他輕聲歎道,在雪中凝視她紫色的眼眸,女子笑著點頭,麵色平靜若水,不起波瀾,“我知道。”

“你可曾後悔嫁給我?”

“從不後悔。”

紫衣女子字字堅決,一生之中的盡頭,二人僅僅說了幾句簡短的話,相視而笑。

台下的交鋒磅礴慘烈,她視若無睹,僅僅是靜靜地在飛雪中看著他,柔聲道,“神逸,我一直都在,來世,我們一定會相見。”

她伴在了他身邊十二年光陰,每一個雪夜,她總風雨不改地在殿外為他執一息燈火,總會在三更時分,悄然推開他的房門,看到他累得伏案而睡的疲憊模樣,便會刺心般的痛,吹滅殘燃的燭火,為他披上一件棉衣。

她曾怕,假如她少一天為他執燈,他會不會找不到回宮的路,她也曾怕,假如她半夜不起來看他,奏折堆積如山的他,會不會在熟睡的惡夢中冷著。

她對國事一竅不通,然而能為他帶來短暫的溫暖,便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

他這一生都在王位上活得很累,然而她也是。他對她承諾過會帶她看雪國的紫櫻花,承諾過會給她永遠安定的生活,然而到了最後,卻沒有實現過一次。

到了兵臨城下的這一天,終於一切都走向期盼已久的盡頭。

他承諾過,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在神羅國宣布滅亡的那天,百尺高的觀星台上,所有人都仰望到有一男一女互相緊握著手,在細語著什麼,在漫天風雪中張開宛若比翼鳥的翅膀,沒有片刻猶豫地一起縱身跳下。

依史書所載,那日就是國君神逸與愛妃紫櫻共同殉塔的祭命之日,蕭國正式統一天下的之時。

封印的劍,不滅的心,穿越了千年的守候與寬恕,在神弦天下風雲交彙,再次轉動的宿命之輪,掀開新的一幕。

我們的故事,從這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