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也鬧不起來了。
沉默片刻後,他又問道:“烏處長,那你說這原來給日本人幹過事,可是前兩年回家了,不幹了,這樣的人,也算漢奸嗎?”
小舅舅流著淚沉思片刻,末了答道:“這樣的人,說他算他就算,說他不算就不算;全看有沒有人找他的晦氣了——不過我看懸,要是全國都打漢奸,那誰能跑得了?除非是有靠山!”
三錦想了想,忽然惱火起來,很不耐煩的說道:“烏處長你歇歇吧!”
抵達北平
一九四五年,八月二十一日下午。
列車走走停停,從張家口到北平這麼一段距離,居然走了兩天還多;此刻好容易抵達了北平,卻又趕上了大雨。
這雨來勢洶洶,直下了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火車站裏水氣蒸騰,泥濘不堪,人潮就在這泥水世界裏湧動不止。日本憲兵們還想維持秩序,然而現在這時候,哪裏還有人理會他們?
車廂裏沒備雨傘,三錦眼看著鬆淩河等人就近爬去隔壁車廂,頂著大雨硬衝了出去;自己也就不再猶豫,拎起那隻生鐵似的箱子也爬到車門處跳下來,回身又緊緊拉住二格的手:“跟著阿瑪,現在外麵亂得很,千萬別走散了!”
這時一小隊日本兵分成幾組排在車門前,試圖為這幫蒙政府人士開辟出一條通道。三錦站在車門下四處張望了一番,就見那邊何寶廷已然帶著衛士狂奔而走,便不甘落後,硬著頭皮衝入大雨之中。
三錦知道雨大,可沒想到雨會這麼大;大雨點子劈裏啪啦的砸到頭臉上,澆得他幾乎要睜不開眼睛。拚命擠到站外,他好容易看到一輛黃包車,抬腿剛要走過去,忽見何寶廷的衛士斜刺裏衝過來,把那輛黃包車叫走了。
現在天地茫茫一片大水,三錦很艱辛的向前跋涉了一段路途,終於新發現了一輛無客的三輪車——結果這回卻又被鬆淩河搶占了先機。站在雨裏茫然四顧,他心知這樣走下去不是個辦法,便落花流水的返回車站食堂,和二格相對坐下吃了頓遲來的午飯。
二格這兩天在車上吃不到正經東西,如今聞到菜香,就饞的口水直流,一人吃了兩人的份。三錦早過了那個暴飲暴食的年紀,兼之心事沉重,所以倒是不大動筷,隻喝了一碗熱湯。
“現在這個時候,能找個地方藏起來是最好;日本俱樂部那個地方人來人往,身份又都複雜,還是不要去了。”他低著頭自己忖度:“要不然,這次住到六國去?先按月包一間房安頓下來,然後去看看老嚴——老嚴這個東西,讓他就在醫院養下去吧,否則接出來也沒地方放置。”
把眼前這兩步想明白了,他那心裏稍稍鬆快了一些,又將目光往長遠放去:“以後……日本那個地方現在還不如中國,我是不敢去;可自己畢竟在蒙政府當了這麼久的官,之前還在滿洲國混過一陣子;按現在的情形,這經曆怎麼看都是個大把柄,無人尋事倒也罷了,真有人要找我的晦氣,這把柄還不是一抓一個準?”
三錦下意識的咬住了勺子:“還有老嚴……雖說他現在已經成了那個樣子,可萬一有人想要痛打落水狗怎麼辦?如此看來,為今之計,還是盡早離開這是非之地才好。”
想到“離開”二字,他立刻愁苦起來:“要是說走,當然去英美國家最好,起碼語言還通;至於將來的生活,到時再說。可我怎樣才能弄到護照呢?”
三錦知道憑借自己這種身份,想搞到三張護照,幾乎難比登天。
待到外麵雨勢見緩,三錦便起身借用食堂電話,從汽車行內叫了一輛汽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