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子櫃中悶綠的山草藥;而白蛇,抬盡了頭方見天際皚皚飄飛柔情萬縷新雪花。
每個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兩個男人:許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盡千方百計博他偶一歡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詞色,仰之彌高;許仙是依依挽手,細細畫眉的美少年,給你講最好聽的話語來熨帖心靈。
——但隻因到手了,他沒一句話說得準,沒一個動作硬朗。萬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剛強怠慢,不解溫柔,枉費心機。
出自李碧華《青蛇》
☆、德之三字(三)
馬瑪麗回到自己的居處時,天色已經微微亮了。侍女阿元正伏在外屋的床上酣睡,一如她離開時的模樣。
馬瑪麗輕盈地從她身邊走過,走進自己的房間。這夜她消耗了不少能量,想好好睡一覺,但是她挑開帳子的時候,卻有些意外——床上有人。
此時膽敢安臥於她床上的人,自然隻有太子殿下。劉莊很是警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有幾分咬牙切齒:“我等了你整整一夜。”
“那又怎麼樣?”馬瑪麗先是一驚,接著便有幾分不耐煩,東宮的人大多都覺得太子為人太嚴苛,可是她才不怕他,“麻煩你讓讓,我困了,要睡覺。”她狠狠地甩開他的手。
劉莊幾乎是在那一瞬間便察覺她心情並不好,而且已經處於發作的邊緣,長期養成的相處經驗告訴他,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惹她。
於是他壓抑住滿心的疑惑和不安,將身邊的床鋪讓出一塊來,看她爬上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不多時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睡熟了。
看來大概是沒“能量”了吧。劉莊心中如是猜測道,他和她同床共枕了四年,自然總結出某些規律。譬如說,每當馬瑪麗聲稱沒有“能量”的時候,她就會接連幾天,沉睡不醒。
劉莊當然不知道這種事情究竟是她刻意做作,還是確有需要。但是他對此無可奈何,隻能被動地接受。馬瑪麗從不解釋,因為是他離不開她,而非她積心處慮地想留下。好在經曆了幾次傳召太醫的虛驚以後,太子殿下已經對她的沉睡不醒淡定自若,他甚至覺得,就這麼躺在她身邊,聽她平穩的呼吸聲,心裏也會感到安定和喜悅。——她是天底下最與眾不同的,他這麼告訴自己。
所以劉莊就這麼做了。他見離上朝還有一些時間,便調整了一下姿勢,讓馬瑪麗的頭恰好可以依偎在自己懷裏,這樣他會覺得胸口暖暖的,很充實。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她的夢話,然後渾身血液迅速變冷,整個人也跳了起來。
她微微蹙著眉頭說:“原來劉疆那個東西也那麼醜……”
她的夢話裏滿滿的皆是失望:“天底下的男人一樣的好色……”
劉莊反應了一陣子,然後奮力把她推醒,厲聲質問道:“你到底去了哪裏?你是不是偷偷去見劉疆了?”
劉莊本來有很多很難聽的話即將說出口,譬如說,他知道劉疆的王後懷孕了,劉疆孤身一人很難熬,這個時候趁虛而入趕著送上門去,簡直就是把自己當成人家泄欲的工具……
但是馬瑪麗神色漠然地望著他,睡眠被打擾的怒氣也爆發出來:“你想說什麼?”她理直氣壯,無愧於心。她沒有什麼怕失去的。
所以劉莊隻能把屋子裏的東西一樣一樣摔成了碎片,一邊摔一邊破口大罵:“你這些年讀的書都白讀了!虧我四處為你宣揚誇耀,說你有德!”
馬瑪麗隻是冷眼看著劉莊,什麼都沒說。德這樣事情本來就是她和劉疆的約定,事到如今劉疆都不肯應承死後跟她走,還有什麼好說的。她隻覺得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