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皚皚白雪積壓堤岸數點紅梅之上，勁枝漸彎，久覆的雪堆滑落而下，砸落在地上，發出一陣細響。
湖中央泛一葉小舟，內裏燃著爐火，罩頂上懸掛著一隻鵝黃紗燈。
許瑞安身披白色絨毛大氅，坐立於舟中，手裏捧著暖爐，靜靜賞著雪景。
仿佛感覺不到冷一般，神色怡然。
韓毅不懂什麼情調，隻知道他們已經幹坐在舟上已經飄了快兩個多時辰了。
感覺這活兒比平常在皇城裏給陛下和皇後拉馬車帶他們到處溜達著轉圈還不好幹。
轉眼看去，許瑞安隻是將手伸出篷子，接了不少下落的雪花，雪花又很快消融在他手心上，終於他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大人，今日是大年初一，闔家團圓日，街上都沒什麼人，我們也回去吧。”
“不想回。”
“……”自家大人這每逢過年都離家出走的古怪性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改過來，如此喜慶的日子，他們兩個人孤零零的在外麵飄也不是個事兒啊！
韓毅試探性地開口道：“過年前夕，許叔買了不少布置的東西，還有春聯和燈籠，還進了很多年貨，我們出來的早，現在他們應該也弄的差不多了吧！”
許瑞安闔眸片刻，“以往他不都這樣嗎？”
“過年嘛！肯定要有點年味！”
許瑞安終於鬆了口，“回程吧。”
韓毅心裏暗歎，終於可以回家了！
街道上成串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展示著新年的熱鬧景象。
小舟停靠在了岸邊，韓毅係個繩的功夫，自家大人就去邊上折了一支紅梅下來。
好吧！確實挺襯他的。
孤高清傲，是和梅一樣的性子，越是嚴酷惡劣的環境越是嬌豔。
窸窸窣窣，兩人的腳印一深一淺，很快來到了馬車旁。
韓毅趕著馬車回到許府的時候，許叔正在張羅著他們教裏的人貼對聯，貼的一個近一個遠，一個高一個矮的，看得他瞠目結舌。
耳畔卻傳來了一聲低笑，轉頭看去，是自家大人在笑。
許叔也略有幾分尷尬，沒想到主子會去而又返，還以為他還是會像往常一樣，在外麵待到天黑才回來。
許叔招呼著他們拿下來，連忙走上到轎前，扶著許瑞安下來，“大人這次怎回來這麼早，我這都還沒布置好呢！”
許瑞安輕笑著，將手裏的暖爐遞給了許叔，溫潤的聲音響起，“許叔，外麵冷，你先進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裏我來就行。”
許叔一臉震驚之色，“啊！這！這怎麼可以！”
許瑞安看著頭發斑白，臉上皺紋深嵌，已顯老態的許叔，不容他推辭，將扶著他的肩膀將他推送了進去。
“你也照料了我大半輩子了，過年就好好歇歇吧。”
許叔被推進去後，那兩名手下左右各持著一張春聯，上聯則由韓毅拿著。
許瑞安站立在大門正中間的前麵不遠處，捏著下巴仔細思考著，隨即拿出兩把飛鏢，一旁的韓毅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趕緊幫他收了起來。
“大人！這大過年的！這不適宜的啊！”
“好吧。”許瑞安也隻能老老實實地指揮著兩名手下，不斷調整角度和高度，確定在一條水平線上後，這才將蘸了米漿的那麵貼上去。
左右的對聯貼好後，上聯就簡單了，韓毅自己就能貼好了。
大功告成，許瑞安端詳著門口喜慶的春聯，“看著倒是有那麼幾分樣子了，隻是……”
許瑞安這一停頓，韓毅和手下們心裏就打起鼓，“可是還有何不妥之處？”
許瑞安氣定神閑地點評道：“隻是不如我的雅！”
現場一片死寂。
貼春聯的小插曲過去後，許瑞安帶著手下剛進大廳，許叔就拿了一個紅包遞了過來。
“瑞安，在府裏我也算是長輩，過年了，給你們發點紅包，都是一些小心意，收下吧，新年好，我祝願你以後能夠快快樂樂，開心幸福地度過每一天！”
許瑞安微微一怔，記憶似被什麼觸動，眼眶微紅，但很快又被他隱藏起了即將湧現的情緒，旋而燦爛一笑，接過紅包後，朝許叔拱手祝禮。
“謝許叔！祝許叔新的一年，福壽安康，身體佳健！萬事如意！”
其他手下見許叔手裏還有紅包，紛紛一窩蜂湧上去，撲通一聲就給他跪了下去，繞在他腳邊嘰嘰呱呱地給他說著一堆祝福語討紅包，把許叔逗的哈哈大笑。
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整個許府也呈現了少有的熱鬧，許瑞安看著大家喜笑顏開的模樣。
臉上也不禁露出了久違的真摯笑容，不是營業性的微笑，是不帶有任何目的性的，發自內心，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微笑。
是啊！這才是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