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領命(1 / 2)

天地之初,唯存混沌。曆萬萬年,諸神創世。

潑墨為山,凝氣為水,乃造眾生,充斥芒塵。

乾坤間始有生氣。此後,萬物生靈經過數千萬年繁衍生息,世間逐漸繁華似錦,頗不熱鬧。

直至千年前諸神大戰於九天,惡鬥七日七夜,直鬥得地動山搖,天雷地火殃及凡間,一時間死傷無數,生靈塗炭。後戰神自毀元神,其身墜於東海,掀十數丈巨浪。荒洪吞噬沿海村鎮,人畜死傷殆盡。同日,更有四災星紛墜大陸,世間災禍四起,旱澇饑荒,餓殍遍野,骨堆如山,史稱“天劫”。

——載《五國考先世卷》

第一節領命

南朝胤帝十五年,蛇穀大森林,還魂泉。

新月初上,夜裏的叢林萬籟俱寂,隻有偶爾的一聲夜梟的啼叫,讓這個廣袤的森林有了些詭異的生氣。新鉸的月光下,樹葉和泉水都閃著淡淡的銀光。

一個身影如風般飄過密林,輕輕落在還魂泉邊的亂石上。借著月光,不難看出這是個十八歲左右的少年。他便是蒼融雪山慧明大師的閉門弟子——聶川。

周圍的寧靜讓聶川想起了這一路的星夜兼程。背上的汗水還未幹透,在晚風中越發沁人心骨,也讓他的倦意稍稍退了些。

不多時,一隻獵鷹從泉水上空滑翔而過。它在空中盤旋少時之後,即像飄落的花瓣般輕盈地落在了泉水旁的一塊巨石上,姿態優雅已極。

聶川忙上前對著大鳥作揖道:“聶川拜見白鷹長老!”

那獵鷹撲哧撲哧拍打了幾下長翅,竟在一瞬間幻化成了一個白衣老者。但見他兩鬢花白,高高隆起的額頭上像刀刻一般步滿了深深淺淺的皺紋;雙目深陷在眼眶中,看上去就像個飽經歲月折磨的尋常老人。但那微微泛著藍光的炯炯雙瞳,卻說明老者有著非同尋常的靈力。

“起來吧。”老者細細打量了眼前的年輕人一番,又將目光移向了遠處的群山。他仿佛看見了當年自己送走聶川時的情景。一晃已經八年過去了。

“你拜在慧明大師座下已有足足八年,想來以你的資質,一定已經學有所成了吧。”老者說著站起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卷火漆封好的羊皮卷,拋到聶川麵前,“現在是你報效泰隱一族的時候了。”

聶川接住羊皮卷,緊緊握在手中。

其實,在長老和聶川拋接羊皮卷的電光火石之間,他倆已經進行了一番較量,隻是常人根本無法看清。白鷹在拋出羊皮卷時,暗暗上麵附了灼焰令,隻要對方稍不注意或者沒有足夠的能力在瞬間解開這個咒語,就會被火焰灼傷。

聶川雖然在蒼融雪山主要研修寒冰術,對熾火術卻也有涉獵。隻是他在熾火術上的道行不足,隻得先以寒氣消減灼焰令的銳氣,然後再行斥火令將其解開。

隻在一瞬之間連續使用兩種相克的秘術,這比單純使用斥火術解開羊皮卷要更難。若不是能夠嫻熟操控身體中五行念力的人,決計不能辦到。白鷹長老暗歎後生可畏,對聶川的信心又增了幾分。

聶川將羊皮卷握於手中,並未打開。他腦筋動得快,知道這林中不是打開羊皮卷的地方。

老者捋捋長須,目光如炬:“這是一幅地圖,圖上的紅色圓點就是你的目的地。那裏放著一個黑玉匣子。薩蒙王允諾用整個泰隱平原換取這個黑玉匣子,且保證永世不再入侵。”

聶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年少時就離開了族人,但他很清楚薩蒙與泰隱族之間長達數百年的恩怨糾葛。薩蒙王用了整整一百年的時間,死傷數萬士卒才占領了原本屬於泰隱族的泰隱平原。而泰隱族也在這持續百年的戰事中逐漸衰落,現如今已經是個隻有幾千人的小族群。薩蒙王要想一舉滅掉泰隱這個夙敵並非難事,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卻願意為了一個匣子而將整個泰隱平原雙手奉上?那是怎樣的一個匣子?

聶川的驚詫與訝異全寫在臉上,但長老並沒有正麵回答他,隻是淡淡地道:“薩蒙王雖然凶狠殘暴,卻也算是個守信之人。”他轉過身去,抬頭看樹梢的一鉤明月:“這或許是我們重回泰隱平原的最後機會了。”

聶川當然知道長老這番話的深意。以目前泰隱族的實力,根本無法打敗薩蒙大軍,奪回泰隱平原。重回家園的唯一希望,也許就在這次——搶到黑玉匣子,然後用它與薩蒙王交換。但這就意味著泰隱族要與自己的死敵交易,要向與族人有血海深仇的惡魔妥協。更可怕的是,這個黑玉匣子不知道蘊含著什麼力量,它能幫助薩蒙王完成什麼陰謀?

此時,一陣寒風襲來,還魂泉上的水氣隨風飄蕩開去,在半空又消失了蹤跡。老者的長袍在風中搖曳起來,使他原就清瘦的身形更顯淒涼。聶川望著長老的背影,隻覺得老人已遠不如八年前自己離開時的蒼健。他想起幼時跟著族人顛沛流離的生活,想起無家可歸的泰隱族被野獸、異族和妖物追逐的情景,想起在寒風凍雨中病死的鄰家小孩……他知道自己離開的這八年,白鷹和其他族中長輩一定為了泰隱族的存亡而耗盡了心力。現在,式微的泰隱已經再也承受不了這種流離失所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