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摯生養於棲山鎮,年十二歲不曾出得鎮子一步,養父林峰早年喪偶,自鎮北觀音寺拾得一嬰兒便視如己出般撫養長大,猶以為神跡不敢絲毫責罵,幸養子也算是生的乖巧,不曾有所忤逆,唯每日喜愛逗留鎮西那戶書生人家,卻也沒什麼讓林峰擔憂的,反而想著如此這般自家小子也許也能成為一個光宗耀祖的秀才,便不怎麼約束其行。
林峰本不欲告訴養子拾來的事實,可這棲山鎮名副其實的彈丸之地,鰥夫家裏多了一個幼兒,怎得不能傳遍全鎮,當麵隻道老林家好福氣,待林摯到了能與鎮中頑童扭打的年齡,卻不止一次聽到對家大人輕鄙的話語:“這不知哪來的野種倒是有幾分力氣,我家那混小子拉上隔壁老王家兩兄弟都沒能放倒。”林摯心中便漸生疑竇,鼓起勇氣問起林峰他們何止與此,之後便一個人躲著哭泣了半日,卻也沒與養父生出嫌隙,隻是心中對生身父母多了幾分好奇,以及。。幾分痛恨。。
林摯六歲那年鎮子裏來了戶新人家,其實棲山鎮雖屬窮鄉卻也不是那般閉塞,遷入幾戶人家也沒什麼值得說道的,不過這次這戶人家卻聽說是讀書人家,那對於鎮裏人來說可是稀奇了,鎮子裏可從來沒有什麼讀書人,至多是識得幾個大字而已,逢年過節門口的大紅對子都是進城請先生寫的,像林摯的名字,也是城中先生給取的,林峰可沒這般水準,那日先手收了半筐稻子,便隨手翻開案上一本舊書,指著其中一個段話念到:“玉劍臥霜鬥,金鎖摯天扃。學宗師,人氣脈,國精神。不應閑處袖手,試與入經綸。”輕叩案沿,道:“便叫摯罷”林峰死死瞪著書頁,不曾看出什麼特異之處,鼓起勇氣向先生稽首:“先生可有別的建議?”先生麵色一變,端起茶杯再不言語,林峰隻得鬱鬱而歸,又自言:林摯,林摯,倒是不錯。
說回那遷入的一戶讀書人家,卻也奇怪,一家遷徙卻不見絲毫輜重,入住了新宅亦從不購置所需。鎮長去城裏求得兩幅對聯回來考校了一番那讀書人,自覺深不可測,便起了聘其為鎮中幼師的想法,卻一直為其所拒,故此一家向為鎮長所不喜,卻不敢有所怠慢,終究心存其回心轉意的希望。
新戶入住第三日,按鎮中習俗大辦酒席,林峰攜子前去見禮,卻被那家的婦人扯住自己兒子不放,隻道是好娃兒,好苗子,另林峰尷尬之餘倍感疑惑,莫非此間婦人懂的相術看出我家兒子將來勢必騰達不成?那婦人見林峰似是想要回懷中幼子,頓時紅了眼圈,神情沒落,泫然欲泣的樣子,又暗地給自家相公使了個擰腰手,於是讀書人便向林峰解釋:“內子與我膝下原有一子,若是而今安好,也該這般大小了。。。”說完便止不住歎息。林峰見狀,連忙吩咐兒子好生陪伴婦人,晚間早些歸家便可,卻不曾想這一開先例,兒子便每日外出,倒讓林峰好生吃醋,怎得摯兒更像是這戶人家兒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