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段憶(1 / 1)

榆林鎮是一個古老的小鎮,高高低低的石板路中雜草叢生,褪色後的紅磚青瓦倍顯滄桑,斑駁的牆麵留下一年又一年的印記,一排排房屋整齊排列,簷角向上輕輕翹起。黑衣人輕輕推開門,盲眼女子已經梳洗過了,懷中抱著一個嬰兒端坐在桌前,聽到門開的聲音,她連忙站起,本來安靜的嬰兒哭鬧起來。“這是鹿奶,以後每天晚上都有人把食物會送到院子裏”黑衣人將一個牛皮袋仍在桌上。“我姐夫呢?你把他帶到哪去了”女子輕輕拍打著嬰兒,聲音中透著恐慌。“你既然選擇了相信我,就按照我說的做,這孩子二十歲那年,我會將你姐夫完完好好地還給你。”“好好,我一定撫養大這孩子。”女子的臉上滿是無奈卻又決絕,那天在穀中權衡再三,想著姐夫有活下去的可能,再艱難的條件也得答應。“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孩子的娘,跟你姓,名字你取。這個鎮上的人們非常淳樸,他們已經接受了你們外鄉母子,你隻需安靜地在此把孩子帶大,不要有其他異想,不然我也難保你姐夫能夠起死回生。”男人的聲音很冷漠,但是麵罩下的雙目卻難得露出一絲暖意。“好好,隻要你們能救我姐夫。”女子的聲音中帶著乞求,眼盲後的她早已不複當初的鬼靈精怪,現在的她隻想活下去,等到姐夫來找她的那天。

十五年後,榆林鎮。“段憶,段憶等等我”銀鈴般的聲音遍布了整條石板路,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氣喘籲籲地追著一個少年,少年的手中捧著一件衣服。“鍾月,這是吳嬸給我娘做的新衣服,我得趕緊回去給我娘穿上。”清晨的陽光落在奔跑的少年身上,清秀俊美的臉上掛滿明亮的微笑,好像把這條石板路都要照亮起來。落在後麵的女孩長得很漂亮,由於奔跑和焦急,圓圓的臉上滲出了汗珠兒,仿佛一個沾著露水的熟透的蘋果。“憶兒,你等等月兒。”兩名中年婦人從屋內走了出來,其中一個麵容姣好,不仔細看她的臉,根本看不出她是個盲人。少年把這個眼盲婦人扶進了屋裏,鍾月則被另一個婦人拎著耳朵帶回了家。“你一個女孩子家,整天像假小子一樣跟著段憶屁股後麵瘋,應該把你送到你哥學校,讓他好好管教你。”婦人的大嗓門喊得整條街都得聽到。“娘,你別管我,我長大是要嫁給段憶哥的,你看段憶哥長這麼帥,我要盯著他,萬一他被別的女孩拐跑怎麼辦?”鍾月銀鈴般的聲音竄出來,嚇得婦人連忙捂住了她的嘴。“不害臊,這話是你女孩子家能說的嗎?”婦人作勢要打女孩,女孩連忙竄進了裏屋。

“娘,你試試這件新衣服。”少年討好地要幫盲眼婦人試穿衣服。“哪來的衣服,是不是又是吳嬸送的。”婦人打掉少年的手。少年委屈地坐在凳上說道:“我今天打到的兩隻兔子也給吳嬸,我聽娘的話,絕不白拿別人東西。”“好孩子,娘就知道你乖,憶兒,娘對不起你,沒有錢供你去學院學武,鎮上像你這麼大的男孩都去學院了,你還要打獵養家,娘拖累你了。”不知什麼原因,五年前一個晚上,院子裏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食物,起初婦人以為是黑衣人忘記了,怎知後來食物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段憶在十歲以前從沒考慮過每天吃的食物是從哪來的,直到有一天娘讓他跟著隔壁的鍾叔去學打獵,他的生活才從無憂無慮的童年正式步入承擔起家的少年時代。“娘,我不喜歡學院,我就想在家陪著娘。”少年撒嬌地拉著婦人的手臂。婦人的哀傷瞬間爬滿了臉上,少年的懂事讓她的心情更加落到穀底。這個婦人就是阿紫,從雁門關外的縱身一躍到現今已經整整十五年了,在這個榆林鎮她度過了一段上輩子從未有過的安靜歲月。本來她隻想好好帶大段憶,等到姐夫來接她的那天,將段憶還給黑衣人就跟姐夫離開,結果在十五年的生活中,段憶的乖巧懂事讓她真正體會到一個做母親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這孩子,也越來越愛這孩子。“憶兒,你知道娘為什麼給你取名憶兒嗎”阿紫跟段憶聊起了這十五年從未聊過的話題,不待段憶說話,她又接著說下去,“因為娘以為這輩子都要活在回憶中,娘以為回憶是娘活下去的勇氣,現在發現你是娘活下去更大的勇氣。”“娘,那爹呢?爹死了嗎,他怎麼不來看我們?”段憶以往隻要開口提到爹,阿紫立馬閉口離開,一天都不會再理段憶,後來段憶就不敢再提了。今天看娘主動提起往事,他才敢開口再提。“憶兒,你相信娘,等你二十歲那天,有人回來告訴你答案,娘在等一個人,你也在等一個人,我們娘倆都會在那天得到想要的,憶兒,我們隻要耐心等。”阿紫撫摸著趴在她膝上的少年,少年的身段已經超過了她,這樣趴著都顯得有些吃力。“憶兒,你起來。娘一定會讓你跟其他孩子一樣去學院,娘還要讓你去最好的學院。”婦人的臉上露出堅定地微笑,好像這是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一樣。

榆林鎮下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段憶打著傘牽著娘來到了鎮上最大的藥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