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噩夢
文昭帝在位的第十九年,新年降近,直到小年夜的前一夜裏,第一場冬雪才紛紛揚揚地飄下。一夜之間,京城內外都裹上素白的外衣,曦光灑落在白雪上,光影變換間恍若在其上鋪了一層細碎的水晶閃閃發光。
勇安侯府,小小的一進院子坐落其中。錦辭院裏的下人慢慢清掃著院裏的殘雪,丫鬟們忙碌地走來走去,碰上時也隻是點頭示意,說話聲音細小,像是不敢鬧出大的動靜似的。
偏在這時,門外一個婆子衝了進來,連打聲招呼的功夫都不及直直就要往正屋那邊衝。偏巧一個丫鬟端著灑掃完的汙水掀開簾子正要出去,兩人險些撞在一起,還是那丫鬟敏捷,側了身去,才免得一盆子汙水灑出去。
“孫婆子,你這是做什麼呢,這麼衝撞要是被姑娘看見有你好果子吃。”那丫鬟好意提醒,聲音刻意壓低。
孫婆子卻不領情,麵上帶著得意的笑,“放心著吧,今日我可是領了頭一份功。”說話間就往最東邊的屋子裏走。
丫鬟看了一眼孫婆子的背影,孫婆子走的急,連停頓的功夫都沒有,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鞋子沾上的殘雪,和身上未散的寒氣。
丫鬟搖了搖頭,並未說什麼端著汙水小心翼翼出了主屋。
那廂孫婆子大跨步往最東間走,直到書房門口,才稍稍掩了掩麵上的喜意,敲了敲緊閉的木門。
帶點沉悶的敲門聲傳進書房,能聽出外麵人的急切。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正低著頭在書案邊磨墨,聽見敲門聲抬頭看了看,又轉頭看向書案後的人。
書案後的女子正低頭專心致誌描繪著筆下紅梅,細碎的散發落在鬢邊,在白皙的下頜邊微微晃動。
陸念曦筆下動作未頓,感覺到丫鬟白薇的目光,淡淡道了句∶“讓她進來吧。”
聲音清冷,音色清越,卻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淡。
白薇收回目光,放下手中的研石,走到門邊輕輕打開門,還未說話,孫婆子已經一腳跨了進去。
白薇低頭看見她腳上的殘雪,正欲開口,孫婆子已經搶先說話∶“四姑娘,大喜!”
陸念曦正描完紅梅,聽見這話抬頭看了一眼孫婆子,目光冷然。
孫婆子一頓,突然覺得背脊有些發涼,比剛剛在雪天裏行走還要冷些。
這些日子也不知四姑娘是怎麼了,先是杖責了在院子裏隨意大呼小叫的貼身丫鬟春嬋,隨後又立下嚴嚴的規矩,她們這些婆子原是不能直接往書房這邊來的,得先讓人通報。她這腦子被喜報一衝,竟忘了自己已經逾矩。
孫婆子趕忙低頭,雙手規矩地交握在身前,低頭時看見自己腳上的殘雪更是後悔,“姑娘,老奴有事情要稟報。”
陸念曦看著底下變得規矩的人,收回目光,將筆歸置,才不緊不慢地道∶“說吧。”
孫婆子趕緊笑道∶“姑娘,老奴剛剛從錦春院那兒得到一個消息,鄭太太去見了夫人!”說到最後,孫婆子已經壓不住自己的喜悅,語調都變高。
鄭太太是京中有名的說媒太太,隻要你出的起錢就能請到她,那怕是一攤爛泥她也能給你說成天上有地上無的天縱之才。不過大家心裏都有數,那些花團錦簇的話聽聽也就罷了。要不要娶,該不該嫁,還是自己做決斷。
錦春院是陸念曦繼母葉彤,現勇安侯夫人的院子。現如今陸府大房隻有陸念曦一個姑娘,唯一的兒子陸廷暉才十歲,鄭太太自然不可能是為他說媒。
她為誰而來昭然若揭。
孫婆子要說的自然不是表麵一層意思,她見上方沒有反應,又道∶“老奴打聽了,是裴公子派人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