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嚴世蕃的背影,鍾原輕輕歎了口氣,又緩緩的搖了搖頭,長舒了口氣。
看了看窗外的天,日已近午。鍾原覺得肚子有些餓了,就讓黃錦傳膳。菜還是四涼四熱,四葷四素外加一個湯,但份量都很少。這是鍾原後來要求的,八菜一湯雖然不多。但是如果分量足的話,除了豬或者大胃王之外,還是誰也吃不下去。宮裏的飯菜吃久了,鍾原越來越想念媽媽做的飯和家鄉的牛肉麵,釀皮,熏醋,驢肉,鍋盔,高莊子饅頭……不過也就是想想,現在這些美食,就素那天邊的浮雲。想得到,吃不著,鍾原窩火。鍾原很生氣,於是……他吃得更多了。
吃過飯,宮女們撤走了剩飯剩菜盤子碗。鍾原喝了兩口黃錦遞來的茶,背著手,施施然走出殿門。宮裏的貢茶很不錯,再加上玉泉山的靚水衝泡,泡出的茶,色澤雅淡,香味濃鬱,入口甘醇,飲一口神清氣爽,諸憂俱散。鍾原是個俗人,隻有在吃著喝著的時候,才能感受到至高無上的皇權帶給他的些許快樂。才能堅定鍾原把這個孤家寡人的角色演下去的信念。
殘冬的太陽從雲層裏懶懶的鑽出來,微笑著,把自己的光和熱灑在人們的身上,這使人昏昏欲睡。鍾原前世最喜歡這樣的太陽。記得鍾原以前在家鄉讀書時,冬日裏的課間,最喜歡和一大幫子狐朋狗友蹲在南牆根下,曬著太陽,嘮著嗑,胡吹鬼打,順便等著催魂奪命上課鈴的再次響起。現在,這酷似家鄉小時候冬日裏的太陽,讓鍾原懶惰之心頓生。再加上今天起得早,鍾原困了,想睡覺。
“黃伴,去找人搬張長榻來,放在這兒。”鍾原指著一塊太陽下的空地,“朕要小睡一會兒。”
“啊?皇上,這裏風大。要不……要不咱們進屋睡?再說它也不雅觀,還有,這露天空地裏它也不安全!”黃錦在大事兒上還是很有見地的。當然這是他單方麵的想法,鍾原不這麼認為。
“廢話多!去!再拿床錦被來蓋著就不怕著涼了。沒有張屠夫還就要吃帶毛豬麼?再說了,這是皇宮大內,安啥全啥?朕在自家屋子外麵睡個覺,又不是在鬧市,還有誰來行刺不成。不要胡說!快去,慢了朕拿大嘴巴子抽死你。你是皇上還是我是皇上?”鍾原張牙舞爪,那啥一震,那啥啥一出,黃錦委委屈屈灰溜溜的去找人抬長榻去了。邊走邊在心裏嘀咕:去就去唄,聽您的還不成麼?別老拿那句話嚇唬人。誰不知道您才是人民的救星,引領社會進步的大神,英明神武偉光正的大明朝皇帝陛下呀。
不一會,一夥小太監在黃錦的指揮下,把長榻擺在了鍾原指定的地方。鍾原滿意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躺了上去。黃錦接過宮女手中抱著得的錦被,輕輕給鍾原蓋上。鍾原輕輕的嘟囔了兩句:“這還差不多。舒服,爽很!”不一會兒,昏昏入睡,夢周公去也。
……
晚春五月,天氣晴朗,微風陣陣,帶來田野裏的清甜氣息。鍾原背著手走在一條小河邊,河岸北麵是大片平整的良田,一半種著小麥,一半種著棉花。小麥已經抽穗、灌漿,綠油油的長勢喜人。另一半的棉花地裏,一棵棵棉花苗已經破土而出,努力地挺著身子接受陽光的洗禮,以求更加茁壯的成長。河南岸是一片緩坡,種著幾片錯落的林木,像是被主人規劃過。林木中間的陰地裏,西瓜已經有拳頭大了,再過一兩個月就能吃到沙甜爽口的西瓜了。
沿著河流得幾塊河灘地,被人圍起來,建成了魚塘。魚塘裏種著蓮菜,朵朵蓮花已經吐露著花骨朵,不時有一隻隻地蜻蜓立在花骨朵上。
好美的鄉野景色呀!這裏是天堂麼?鍾原心想。
腳下的路寬寬平平,走在上麵很舒服。路的盡頭是一座大莊子。莊子裏的農舍房屋建得甚是齊整,白牆紅瓦,煞是好看。鍾原信步走進莊去,在一座寫著“那啥侯府”匾額的大宅子前停下腳步。心中奇怪,那啥侯是啥侯?帶著疑惑,鍾原走了進去。
繞過影壁,走進前院,穿過中院,來到後院,還好一直沒人攔著。整座宅子就像沒人住一樣,安靜的邪行。往前看,居然還有扇小月亮門,通向一個後花園。墮落呀!腐敗呀!舒服呀!會享受呀!鍾原心中不住感歎。要不人家說人比人氣死人呢,看人家這宅子大的,再想想自己租來的小小鬥室……不想了,都走了這麼遠了,去後花園看看。想著,鍾原邁步走進後花園。
相比這整齊的宅子,後花園就有點俗了。各式各樣的花草沒有規劃,顯得雜亂無章。有開著花的,有含著花骨朵的,還有正在努力的準備著花骨朵的。狂蜂浪蝶穿插其中,忙得不亦樂乎。與此不同的是中間一排葡萄架,倒顯得清幽別致,葡萄架下還有幾個人。等鍾原看清了,不僅大歎:什麼是神仙的生活?這就是!
隻見一條臥榻擺在葡萄架下,密密麻麻的葡萄藤遮住了晚春已有些熱辣辣的陽光,顯得那麼清涼。榻上躺著一個麵白無須,五官端正,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正在假寐。男人頭衝著的方向坐著一個********,小鼻子小眼,模樣兒挺規整。那********正在給那個男人打著扇子。男人身邊的圓凳上坐著一個二十多歲貌美如花的女人。她手邊放著一個矮幾,矮幾上有一盤不知什麼水果。年輕的女人正在剝開果皮,把果肉送到男人嘴裏。女人臉上還帶著幸福、依戀的笑容。男人的腳邊是一個醜女,倒也沒那麼醜,隻是在倆美人的襯托下顯得沒那麼出眾而已。她正在幫那個男人捶腿。坐得離他們稍遠一些還有一個華服美人,相貌端莊,動作優雅,美得令人不敢正視,端莊的讓人不敢存了輕薄之心。這個華服美人正在看手中的一卷手稿,不時與那假寐的男人調笑幾句,說罷了輕輕用手掩口而笑,卻又嫵媚之極。
男人所臥榻腳,趴著兩隻狗,不時伸著長長的舌頭,喘喘氣,也和那男人一樣慵懶。真是有什麼主人就有什麼狗。花叢裏,四個小孩在奔跑追逐,也不怕踩壞花花草草。那********不時輕叱幾句,但孩子們不為所動,依然故我。
神仙呀!神仙般的人呀!神仙過的日子呀!讓我這麼過一天,立刻死了都值了!鍾原心中哀號。
這一刻,鍾原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