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宮女拿出一條長長的黃綾,用顫抖的手,緩緩打了兩個結。然後她摒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把黃綾套輕輕地套過皇上的頸部,生怕驚醒了這個折磨她,摧殘她的暴君。接著她把黃綾兩端分別交給分立床兩頭其餘的宮女。她們相互看了看,仿佛下決心的一點頭,用力猛地一拉……被黃綾死死勒住脖子的嘉靖從夢中驚醒。但他發不出一絲聲音,他掙紮著,努力翻滾,伸出冒著青筋的手撕扯著黃綾。嘉靖的臉漲的通紅,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住這些敢於冒犯他,正在奪去他生命的宮女。而睡在他旁邊的端妃似乎並未被驚醒,翻了個身繼續沉沉睡去。
忽然嘉靖放棄了,不再掙紮,任由這些卑微的宮女奪去他高貴的生命。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解脫的快感。皇上臉色由紅變紫,宮女們還在用力拉,但是黃綾已不再收緊。為首的那個宮女太過慌張,她打了兩個死結。看到黃綾不再收緊,她明白過來,想解開黃綾,重新打結,就讓兩邊的人鬆開手。
慌張的情緒,顫抖的手,導致這個宮女半天沒能解開死結。她們中最小的一個宮女看著皇上怒目圓睜,青筋暴起紫脹的臉,越來越怕,向後悄悄地退去。大家都在注視著黃綾,沒人留意她。小宮女慢慢退到門口,轉身出門,拔腿就跑……
站在床右邊的一個宮女,似乎也被嘉靖扭曲的麵容嚇壞了,扔下一塊手帕,蓋在了皇帝的臉上……
寒冷的冬夜裏,坤寧宮通往儲秀宮的宮道上,一群人在狂奔。為首的是一個隻穿著一身月白色單薄的貼身宮衣,沒穿鞋年輕女人。迎麵吹來的寒風把奔跑中的女人的發髻吹散,她都顧不得停下來稍微收攏一下。緊跟在這個女人後麵的,是同樣氣喘籲籲挑著燈籠狂奔的太監,侍衛。再後麵是抬著鳳輦的八個小太監,他們在後麵不停的喊,“皇後娘娘,小心,慢點。皇後娘娘,請乘輦!”
皇後身後有一個三十多歲品級很高的太監,叫黃錦。今天黃錦代皇上守在丹房煉丹,聽到有人行刺皇上的消息立刻趕來。聽見小太監的叫聲,黃錦停下來,轉身狠狠的抽了那個太監兩個耳光,喝道“閉嘴!”接著,黃錦轉身去追皇後。
路再長,總歸會有盡頭。儲秀宮終於到了,皇後踉踉蹌蹌的衝了進去。裏麵正在行刺皇上的宮女嚇了一跳,慌亂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平靜。她們平靜的跪下,等候皇後發落。
皇後顧不上處罰這些宮女,徑自撲到床前,哭喊著:“皇上,皇上,您醒醒,您不要嚇臣妾,您千萬不要丟下臣妾啊……太醫,許太醫呢?怎麼還沒到?”
皇後的哭聲驚醒了睡夢中的端妃。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的端妃顧不上穿衣服,跳下床,也跪在了地上,放聲痛哭。
許太醫很快趕來。他先用銀剪小心翼翼的剪開了纏繞在皇上頸上的黃綾,然後搭著皇上手腕號脈。良久,許太醫衝著痛哭中的皇後跪下來,說道:“皇後娘娘,要救皇上的命,臣隻有用虎狼之藥了。”
皇上一聽,更是哭得說不出話來,含淚點點頭。接著猛轉向跪著的宮女們,怒喝道:“黃錦,把這些賤婢給錦衣衛指揮陸大人送去,著他用心的拷問。查一查是誰黑了心肝,指使這些賤婢謀害皇上。”說著,她看見了衣不蔽體,戰戰兢兢跪在地下痛哭的端妃。皇後眼光裏閃過一絲嫉妒,一絲狠毒。皇後用有些顫抖的指尖指著端妃,說道:“還有她,也一並送去。”
除了端妃,無人求饒。端妃的求饒也無人肯聽。她淒厲的哭聲在冬日的夜裏傳出去很遠,很遠……
藥,終於煎好送來。
許太醫用銀匙撬開嘉靖皇帝緊咬住的牙關,親手慢慢把藥倒進他嘴裏。喂完了藥,嘉靖的臉色慢慢由紫轉紅,由紅轉白。突然嘉靖喉間一動,吐出幾口紫血……
“臣許紳,幸不辱命!皇上已無性命之憂!”放下心來的許太醫對著痛哭著的皇後娘娘拜下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