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睡一覺常睡不久,但多覺。

醒來時,外頭的天將暗未暗,小豆子睜開眼睛,抱著舅舅的枕頭在榻上滾了一圈,‘舅舅,’

他拱起屁股下了床,兩隻白嫩的小腳丫子踩在地麵上就往外麵跑,“舅舅,舅舅。”

“誒呦,鞋子也沒穿。”張高在井裏提了兩桶水上來,見狀忙放下木桶,去屋裏拿了鞋子出來。

小豆子身形歪歪扭扭的,赤著腳丫子走到了灶房,“阿娘,天黑黑,舅舅,舅舅。”

他小眼睛往四處看了看,眼眶紅彤彤的一副要哭的模樣。

趙梨花哭笑不得,不過確實心疼他,“是是是,天黑黑,舅舅。”

他的意思是,天黑了,舅舅該回來了。

她沒忍心告訴他,他的舅舅沒半個月可能回不來。

聽到腳步聲,小豆子回頭,迎麵是張高,將鞋子拿了過來,“小豆子過來,地上冷,穿鞋子。”

小豆子腳趾縮了縮,顛顛地走過去,小手扶在阿爹的膝蓋上,阿爹說抬腳他就抬腳,“天黑黑,阿爹,舅舅,舅舅。”

“兒啊,今晚你跟阿爹睡啊,你舅舅短時間不會在家了。”

“睡,要舅舅睡。”小豆子搖頭。

“你還嫌棄阿爹不是?”張高心酸了,不過一想到他夜裏會哭,沒忍心招惹他。

用完晚飯,天徹底黑了,小豆子惦念的那人依然還未回來,他眼睛裏含了水霧,趁著阿爹和阿娘不注意,小小的一個蹲在大門旁,“天黑黑,舅舅。”

張高隻是上個廁所的功夫就發現兒子不見了,不過想起遠門已經鎖了,他放下心來四處找人。

進了石頭屋中,人沒找著,連床底下也看了。他這才慌了,著急忙忙去井邊找人。

直到趙梨花喊了一聲,“在這呢,”

“嗚嗚嗚,舅舅舅舅!”

院子裏亮著燈,趙梨花和張高對視了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心疼之意,自出生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哭得那麼厲害。

張高一個大男人都抵不住他的大哭,走回去將小小的一團抱起,“今晚先跟阿爹阿娘睡啊,舅舅不回來了。”

“嗚嗚嗚,”他的眼淚無聲下落,劈裏啪啦的。

他身子往外傾,想要出門,“舅舅舅舅,”

趙梨花伸手抱過去,輕輕拍他的背,“不哭不哭了啊,”

也不知什麼時候來,小豆子終於累得睡著了,睡夢之中還一抽一抽。

夫婦倆已經做了哄他半個月的準備。

事實確實如此,不過小豆子是哭了,他隻哭了五日,隨後每夜都乖巧窩在阿爹和阿娘中間睡。卻一句未提舅舅。

夫婦二人又生怕他把親舅舅忘了,偏又不敢提,提了怕他哭。

直到石頭回來的那一日,石頭哄了他許久,隨後他們家石頭走一步,他就黏一步。

他們夫婦二人才知道,得,這小家夥是生氣了。

石頭考完試歇下來,每日帶著他出去逛,他身上的肉慢慢長起來,每日,臉上的笑容就未曾消失過。

街道上有一家敲糖塊的,每日從小巷子經過時,他搖著鈴鐺叮叮當當,大門吱呀幾聲,幾個小鬼頭或好奇或因饞而探出頭來。

小豆子蹲在小花圃前,肥嘟嘟的小手指點了點花骨朵,身後一隻手將他抱起,打濕了水的毛巾糊在他臉上,輕輕擦拭。

叮叮當當的聲音正好經過門口,他側過臉蛋不讓她擦了,大致小孩都怕洗臉,奶聲奶氣拒絕,“阿娘!”

趙梨花,“擦幹淨了再說,先別動。”她還真沒怎麼使勁,不過是乖兒子皮膚嫩。

小豆子著急要去看敲糖塊的,另一隻手無意識地抓著手臂上的紅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