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賦所恃04(3 / 3)

刺耳的刹車聲猝然響徹路道,流毓將受驚的心神緩和過來時,旁邊一輛銀色寶馬滑進視野。

“上車。”聲音清朗而堅決。

她眸光看過去,曾默傾已經由內往外推開車門。這樣也能撞見他,到底是緣分,還是運氣?流毓心裏懊惱地暗湧著,自己有沒有被雨淋得很狼狽?他是不是看到了她不雅的吃相?能不能裝作不認識他?

“快點上來!”他不容置疑地重申意思。

流毓磨磨蹭蹭地遲疑了一下,到底還是坐了進去。她掩耳盜鈴地一直攥緊右手,最後那點爆米花被捏得又潮又碎,就期望能夠毀屍滅跡,抹煞掉剛才展現的不好形象。她更是想模糊焦點地以老套的開場白打招呼:“這麼巧。”

曾默傾卻未置一詞。

他為人是冷冷淡淡的,話也不多,但此時,流毓從曾默傾的沉默中感覺到明顯的異常,車內的空氣都變得冷凝了。

“你…心情不好?”她問得小心翼翼。

如當頭棒喝,曾默傾猛然清醒過來,心情不好?不,今天的簽約很順利,何來的不順心?他強勢把心底那股莫名的怒火壓製下去。

“喜歡雨,也不要到這樣的雅興。”曾默傾一貫的淡言寡語,但仔細聽可以辨出語氣裏有不悅。

喜歡?也許是吧,要不然以前也不會經常和姐姐在雨天玩水,流毓突然怔忡起來,“很久沒玩雨了。”語氣裏有傷感。

“別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曾默傾擰著的眉透出明顯的怒氣。

沉思良久,流毓才領悟,他似乎是因為這個而生氣。

惴惴地不敢深想其中的原因,但有些話還是得說清楚,流毓輕輕開口:“隻是偶爾領略在雨中的樂趣,你沒出現,我也準備回家了的。”她理智地明白,放縱精神,但不是放棄身體,何況明天要上班的,放縱過後,生活繼續。

聞言,曾默傾暴躁的心情奇跡般地平靜下來,卻更讓他不適應。他一向對自己有很好的自製力,情緒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翻天覆地地顛覆過,所以說話的語氣更顯不耐煩:“你住哪裏?”

“蓮湖。”流毓訥訥回答。車內氣氛越來越逼窒,她將視線放在前麵,看雨刷一下一下擺動,再點來來去去的人和車輛,又一格一格數紅綠燈。第二次坐他的車,她的心情卻比第一次更加忐忑起伏。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車子一路沉默著駛至目的地。他放下她,毫不停留地絕塵而去。

扔掉慘不忍睹的爆米花,流毓愣愣對著曾默傾消失的路口,心裏苦澀不已,她帶給他的感覺這麼糟糕嗎?

就這樣心神不寧地過了一天。

翌日,流毓正在果蔬區挑選的時候,電話不期然響起鈴音。她怔怔地看著來電顯示上麵那個深刻的名字,感覺到手指很沉重。這是在交大外麵相見那一次,曾默傾留下的號碼,那天他們愉快地聊了一個下午才分道揚鑣。昨天不歡而散,現在她不知道能以怎樣的心情與他交談。

對方維持著良好的耐性,不折不撓。終於在音樂奏到第三遍的時候,流毓遲疑地按下了通話鍵。

然後,當她結完賬走出超市,曾默傾已經等在門口。沒想到他那麼快就出現了。

“你的書。”聲音清清朗朗的,曾默傾直截了當進入主題。

看他眉目安好,流毓自若回應:“你忙的話,叫我去拿就可以了。”正是她昨天淘的《亦舒作品集》,遺落在他車上了。

“不礙事。”曾默傾說得輕描淡寫。事實上他還感謝這本書。心緒經過一夜的沉澱,他直麵那個無法回避的問題,發現自己並不排斥這種情感的異常,甚至對她有一種破繭而出的見麵欲望,正好還書是一個好理由,所以他守在三眼洽辦公樓下麵,久等不見她出來之後,用電話終於在這裏找到了她。

看了看她手中所提的,曾默傾順口問“你自己做飯?”

“是的,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榮幸,可以嚐到你的手藝。”

流毓直覺跟著他的思維走:“隻要你不介意,歡迎之至。”

走過一小段路程,流毓的蝸居就到了。

隻是帶廚房的一間居室,地方很小,但幹淨整潔,曾默傾一眼把它看穿,房間裏床、電視、飲水機一樣不缺,還有一盆仙人球在桌麵增添綠意,玻璃門後麵的廚房也五髒俱全,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無一不齊。

流毓給他泡了一杯流蘇茶,“喝水吧。”

曾默傾閑閑地呷了一口,由衷讚歎:“很香。”

“這是從家裏摘的鮮尖。”流毓如實透露。

喝了茶,曾默傾自然而然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你是客人,等就好了。”開著電視,流毓開始忙碌起來。曾默傾看著她窈窕地圍上圍巾,利落淘米,靈活洗切炒,刀與板、鏟與鍋、碗與筷竟也能交織出一種煙火人間的美妙樂章。

最先是一個人的打算,流毓沒準備太複雜的,就隻是胡蘿卜炒豬肉,青椒炒雞蛋,再加一碟生菜。一陣煙熏火燎之後,大功告成。

曾默傾第一次知道,簡單的家常便飯中可以揮散出如此的人間美味,所以他是帶著愉快的心情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