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長尾鼠(1 / 2)

正文 長尾鼠

[6]長尾鼠

山地裏穴居著一種長尾鼠,身體精瘦而狹長,毛色漆黑,腦袋尖圓,牙齒鋒利,身後拖一條長長的尾巴。長尾鼠行動敏捷靈活,可以上樹爬山,飛撲跳躍,襲擊各類鳥獸為食,決非尋常鼠類可比。它們早已聞到了白絨鳥飛來的香味,讒涎滴滴,隻是不敢輕易靠近來。

長尾鼠從來都是在夜晚覓食,一般三五成群,如果到了某個奇怪的時刻,它們也會群群相聚。這一夜裏,有一些十分蒼老的、老得連毛發都快褪光了、尾巴都已分叉了的長尾鼠,從深深的洞穴裏爬出來,爬到月亮地上,擎起兩隻前爪來,挺起兩條後腿來,直著身子站立起來,咧開嘴,發出一聲聲嘶啞、嘶厲的尖叫。用這種尖叫聲,把活動在這一地盤上的長尾鼠全部召喚來了。微弱的月光下,有看不清數不盡的老鼠圍攏而來,越聚越多,黑漆漆一片。

“老鼠開會”是大自然罕見的一幕,場麵很可怕,情形很恐怖。大麵積的老鼠彙集一處,圍成一個大圓圈,密密匝匝。每一隻老鼠都擎著前爪,挺起後腿直立起來,尾巴長長地甩起來,咧著嘴尖牙利齒地嘶叫,嘶叫聲連成一片,毛骨悚然!

老鼠開會叫響了一個口號,在這口號呼的叫下,成群成團的長尾鼠向白絨鳥的棲息地撲去,它們要在這個夜晚發動一場群體捕食。

深夜裏,白絨鳥正在熟睡。嘶厲的呼叫聲遠遠而來,把它們驚醒了,紛紛從樹叢中、山岡上跳出來。它們驚恐不安地嘀咕著,互相拍打著,遭遇不測。嫩弱的小鳥兒被突然來臨的劫難嚇壞了。

老鼠們撲上來了,衝入了鳥群,鳥群慘遭殺害。它們奮起迎擊,一場惡劣的廝殺就在這個夜晚開始了!血水飛濺,羽毛紛飛,翻滾撲打,嘶叫聲、悲鳴聲、搏鬥聲激烈而又嘈雜,這廝殺真是太凶殘!白絨鳥頑強地拚搏著,但它們如瞎子一樣看不見夜色中的黑鼠,在搏鬥中吃盡了苦頭,逐漸敗落下去,苦苦地掙紮抵擋……

天光大亮,紅日東升,照耀著一夜的殺場。

滿地都是屍骨和血肉,都是死了的白絨鳥和長尾鼠。廝殺雖已結束,可慘叫猶存。這山坡上下、穀地內外飄滿了血肉的腥風,招引來了不甘落寞的騷客,有黃鼬、狸貓、毒蛇、鷹鷲、走狗、猞猁……它們趁火打劫,無論撈到一隻鳥兒還是一隻老鼠,都是下口的美味兒,一個個撐飽了肚腹,懶洋洋地在陽光草地上爬動。

草坪上,有幾隻很幼小的白絨鳥兒走出來,這兒幾隻,那兒幾隻,它們幸免於難。又有幾隻走出來,身上沾滿了血汙,它們是逃生歸來,傷痕累累。那一些倒在地上悲鳴的,雖然還沒有死去,卻隻能痛苦地翻幾個跟頭,絕望地等待死亡。

殘存的小鳥兒了了無幾,它們零零散散地走到一起來,對著先輩的屍骨久久地哀鳴。可悲、可憐、可歎、可惜!遭此噩變之後,這個美麗地帶再也不能留存了,不得不惶惶地踏上逃亡之路。

[7]尼瓦爾的山坡上

當哀鳴從雜草中間消匿,當紅日不再照耀著悲慘……這是刺激,是惡果,使我不再對生命渺然無知。昨夜慘而烈的搏殺暴發之時,我是一個旁觀者,旁觀者,旁觀者……旁觀者,旁觀者,旁觀者……

忽然,又一隻弱小的白絨鳥誕生了,敲破彈殼鑽出身體來。舉目盡是血淋淋的屍骨,孤零零的尖叫得不到回聲,它顫抖可憐地,邁開兩條幼稚無力的小腿腳。從即刻開始。我知道了——如果不從小小的腳步開始走,那麼永遠不會有前途。

小小一隻小小鳥,自己爭求活下去,開始了孤苦的奔波。“沒有誰來喂養我什麼,可以健康成長。也沒有誰來教導我什麼,幫助、指引什麼,也好避開危難以逃生”。饑餓的時候差點餓死,寒冷的時候快被凍死,災難來了死裏逃生。隻能自以為是,隻能掙紮在一縫一隙的幸運之中,一點兒一點兒地活下來。凡是奔波的路上,總是伸來一張張貪婪的嘴巴,牙齒舌頭碰到身上了,一陣陣尖疼。即使遇上鮮豔的花果,或愛情的種類,它們對小鳥兒沒有食欲,卻也投來甜蜜的誘餌,害它患了無形的病痛。在為了活命的每時每刻,不斷相陪的都是疼痛、叫喚、驚惶和奔逃,隻要它不乖乖地死掉,凶險與災禍便追捕不舍,或者說,隻要災害沒有置它於死地,那麼它便茁壯地成長起來了。

大地好象很美麗,動物植物好象都愉快,但是在它走過去之後,都忘記了,都一一的記不住了。總以為逃跑就可以擺脫艱險,總以為高處才可以安生,所以一路上奔走如飛,總是往高處攀延不止。一路上不休不歇,不餒不寐,褪下舊皮毛,拋掉老傷痕,來不及顧盼張望,不在乎陰晴雨雪,千裏攀攀,逆流而上……終於有這麼一天,它走上了高高的尼瓦爾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