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緣起不滅（3）
想來也有一種巧合，上一個畢業證到這次的結婚證，間隔了四年，是她情竇初開到修成正果的時間。原來愛情也是要修課程的。
然後，思協的思維因為“畢業”而悠遠地發散著。
那天，全班同學一起吃完散夥飯後，徑向一家KTV。
具體的細節被塗抹掉，記憶清晰時思協已經踏進“興業花園”住宅區了。路燈照在頭頂，在腳下逼出長長的影子，固執而孤單。明明知道是死胡同，她卻停不下腳步。
夜空澄澈，滿天星辰鋪設的背景下，周圍的建築高聳而靜默。思協站在熟悉的公寓樓前麵，目光上移，那一個格子，隔離於沸沸揚揚閃耀燈火的同伴，黑得冷峭。舊地重遊，一種傷感的旋律在心裏遊蕩。因為畢業了，像同學點唱的歌那樣：“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吧。
結束了，所有的課程都結束了，從此以後，她和他也不再有任何關聯。留戀地四看周圍最後一眼，思協慢慢挪動細碎的腳步。帆布鞋左腳散開的鞋帶不設防被踩住，她向草坪踉蹌了幾步，手及時扶住樹幹。
“有些人演奏瑪祖卡，左右手彈的精細參差會將它風格化。”
“其實快慢不那麼協調的奏法也會給作品帶來一種非常的效果。”
葉海伊和卓粵熟悉的聲音轟然而至，激激蕩蕩響在耳邊，思協頓時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手下對鞋帶的打結動作變得機械化。
A、B樓宅道的拐彎，卓粵和葉海伊一同出現。他們口中的鋼琴術語，思協並不能完全聽懂。
“肖邦標明有分解記號和小音符的地方才彈奏得不整齊，我作了那樣的處理，也沒有失掉舞曲的性格特點。”葉海伊略帶嬌嗔地說道。
卓粵很包容她：“藝術範疇的東西沒有公認的評價標準，隻是用靈活的方法來彈出美好的聲音。”
思協蹲在冥暗的樹影裏，卓粵和葉海伊在宅道的另一邊。他們一步一步走近，交錯，終於遠離。她自始至終都在他們的音樂對談中靜默。
他們契合的身影，在星光下熠熠生輝，思協猛然覺得眼睛被路燈散佚的光茫刺得灼灼生痛。找回自己的步伐，她跌跌撞撞地鑽進夜色裏。
霎時，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卓粵回頭，目光停在轉角，路燈投射下隻是一片空無。
倉皇而逃的思協，錯過了這一瞬間，他的回眸。
希望與失望錯身而過。
微微的涼風掠過臉龐，思協茫茫然踩在溫吞的星光下。之前沒有等到他便不告而別，現在也落荒而逃，她始終像沙漠中的鴕鳥，隻會把頭深深地埋在土裏。其實，她應該坦然走上去，豁達而瀟灑地跟他和葉海伊打個招呼，最起碼也應該謝謝他這三個月來對她那麼精細的教導。
下次吧！
如果還有再見的機會，她一定會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微笑著對他說：我們又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