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晚膳時煙兒進來叫兩人起身,叫了幾聲都不見應,隻好出了來。又過一個時辰季漣才醒,看玦兒睡得比自己還沉,想著她這些日子也是勞累,便自己換上衣裳出來,煙兒忙又叫了晚膳,又端水來服侍他洗漱。
想著玦兒不知要睡到什麼時候,季漣便自己先用了一碗飯,撿起先前被自己扔在一旁的《左傳》開始看起來,才看了兩篇玦兒就醒了,直埋怨季漣不叫醒她。
翌日季漣便帶著玦兒去明光殿給張太後問安,卻見齊王涵早已在明光殿纏著張太後了,季漣向齊王涵笑道:“先前不是說你最愛睡懶覺的麼,怎麼現在又肯早起了?”
齊王涵仰頭道:“皇兄上個月不是還說臣弟太貪玩了不好麼,還要臣弟好好聽先生教導勤奮念書的——臣弟正一樣一樣做來呢。”
季漣心中咯噔一下,想起陽寧城破之後他曾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便是自己與長安共亡,傳位給齊王涵的。那時國難當頭,他自然教導弟弟要樣樣發奮,便跟留遺言一樣,隻是此一時彼一時,他略皺一皺眉,旋即笑道:“大哥隻是一時心急才多說了你幾句,讀書的事情又不是一時半刻能急得來的。去年你回長安的時候,大哥沒空好好教你騎馬打獵,你回去之後可有學?”
齊王涵聽得騎馬打獵四字便來了勁頭,要季漣再陪他去鹿鳴苑,張太後笑道:“你這個孩子也太頑皮了些,你皇兄每日裏不知有多少事要忙,哪能天天陪著你去玩樂?”
宮裏早已得到突厥敗退的消息,隻是平城那邊的詳情戰報還未到,所以此時張太後也不明了詳細的情形,便拉了季漣到身旁仔細的問他,又感歎北庭到陽寧一帶的百姓流離失所,要季漣好好處理這一應事宜。
齊王涵見母後和大哥正在說正事,便跑到玦兒身邊坐下,問道:“孫姐姐,你也很忙麼?”
玦兒不知齊王涵何意,搖搖頭道:“還好,二弟有什麼事麼?”
齊王涵略一皺眉,捉弄道:“也沒有了,隻是奇怪嘛,以前每次進宮的時候,還能常常來找孫姐姐玩啊,現在總見不到了,嗯……是不是皇兄把你藏起來了?”
玦兒尷尬的笑笑,永昌帝在的時候,齊王涵還很小,偶爾跟著永宣帝進宮,也會去找季漣和她一起玩。現在她常居長生殿,想來是齊王涵想找她玩的時候被身邊的人勸阻,方才有此一問。
齊王涵想了一想,又問道:“對了——孫姐姐,你什麼時候給我生個侄兒啊?”
玦兒正抿著一口茶,被他一句話差點嗆到,低聲問道:“誰跟你說這些的?”
齊王涵看了看張太後,低聲道:“母後啊……哦,不止母後這麼說,去年……去年在鹿鳴苑大家也這麼說。”玦兒又是一赧,知道他說的是去年季漣遇刺之後的那件事,更是尷尬萬分,除了繼續含羞微笑更無其他辦法。
張太後那邊才剛和季漣說了幾句,看到這邊二人竊竊私語,笑道:“涵兒說什麼這麼高興呢?”
齊王涵別過頭,笑道:“臣弟和孫姐姐說生孩子的事情。”
季漣的臉色簡直要扭曲起來,又看到玦兒尷尬的樣子,便笑道:“看來涵兒也長大了,該給你物色個齊王妃了。”
齊王涵忙搖搖頭,推辭道:“慌什麼,臣弟還小呢——皇兄不就是過了十八才娶妻的,臣弟還早著呢。”
此言一出,殿內另外三個人的麵色都微微一變,季漣在一刹那間心頭湧起的竟然是昨日給玦兒講解的那一篇《鄭伯克段於鄢》,隻是母子三人好不容易才有現在這樣較為融洽的局麵,季漣暗自壓抑心中的那一絲不快,向張太後笑道:“涵兒再不急,隻怕母後就要著急了。”
張太後卻看著玦兒笑道:“涵兒年歲還小,本來就是要等幾年的,倒是漣兒你讓哀家放心不下,這孩子……怎麼還一點動靜也沒有,漣兒你別隻顧著那些什麼軍國大事,這樣事也是頂頂緊要的。”
季漣一麵應著一麵又道:“涵兒難得進京看一次母後,這次便多呆些時日吧,等過了年再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