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心瓴正色道:“怎麼到了這裏,殿下還有回頭路可走麼?這一路上若有一件事情沒辦好,殿下還有顏麵回京麼?”
季漣被他訓斥也不反駁,嘀咕道:“那也不用半夜三更的還不睡覺吧。”
柳心瓴道:“殿下,時日已經無多了,照江西那一帶傳來的密報,皖王殿下隻怕已經耐不住多久了。這次殿下又這麼大張旗鼓的要代天巡幸,如果皖王殿下真的起了什麼歹心,殿下如何自處?”
季漣聽得這話,方才又提起精神來,去看贛皖一帶詳細的形勢,凝神半晌,問道:“先生以為,五叔會先取荊襄呢還是先取蘇浙?”
柳心瓴道:“臣以為皖王殿下會先取荊襄,控製武漢這一運輸樞紐,切斷江南與京城最主要的聯係,再取大運河,讓江北之人無米可食,無衣可穿,日子一久,人心必亂。”
季漣笑道:“弟子卻以為五叔會先取金陵。所以……弟子準備照父皇的行程,沿長江直下金陵。”
柳心瓴驚道:“殿下,不是說好了先在江西……”
季漣伸手止住他,道:“先前我們的計劃,確實是在江西就動手,可是……弟子近日聽說江南河道不通,導致南北運輸受阻,又因為前些日子金陵地震一事,金陵一帶似乎已有流民出現了……弟子怎能忍心……”
柳心瓴默默道:“殿下就不怕在江西的時候,皖王殿下就先下手為強麼?”
季漣道:“現下還是春天,五叔就算想下手,也要糧草才行啊。江西畢竟是五叔的範圍,若我們不小心失了先機,又置金陵流民於不顧,隻怕是將金陵拱手讓人啊。”
柳心瓴道:“殿下何以認為皖王殿下一定會先取金陵呢?”
季漣笑道:“秘密。弟子也隻是猜測而已,我們不妨一試啊。弟子賭我們經過江西時,不會有任何困擾。”
柳心瓴愁道:“殿下若無十分把握,就貿貿然推翻我們先前製定好的計劃,若有個閃失怎麼辦呢?再說這一時半會的,也難以和老師聯係啊。”
季漣想了半晌,道:“弟子也不能什麼事情都交由顧首輔和先生一手做好了,再讓弟子去坐享其成啊?若是這樣,弟子又怎麼能安心呢。弟子以前常年居於深宮,不知民生疾苦,此次出京,才知道如此大好河山都是弟子的先祖留給弟子的,這億萬黎民以後都將是弟子的子民,才知弟子以前的眼界,實在太狹窄了。”
柳心瓴笑道:“原來殿下已經開始明白什麼叫以天下為己任了?”
季漣見柳心瓴臉上頗有揶揄之色,笑道:“說到以天下為己任,那是先生和顧首輔這樣的人,弟子不過做個幌子罷了。”
柳心瓴隻是搖頭笑笑,並沒有再多話,心中仍暗暗擔憂季漣不知前路艱險,臨時改變計劃的事,隻是季漣心意已定,他隻好去謀劃後事。
再研究了一會兒名單,季漣和柳心瓴一同擇定了幾人,預備明日就派人去請來看看虛實,究竟這荊襄之地是臥虎藏龍呢還是虛有其名。
季漣又對他道:“先生,我們這兩日就啟程去九江了,先生還想在這裏多玩兩天不?”
柳心瓴道:“黃鶴樓已經去過了,殿下還想去哪裏?”
季漣凝眉道:“弟子聽人說在黃鶴樓中聽人吹玉笛,會別有一番景致。不過目前我們遊了黃鶴樓,卻沒有聽到人吹玉笛,總不太圓滿。”
柳心瓴笑道:“殿下並不是出來遊山玩水的。想聽玉笛,以後有的是機會呢。”
季漣一笑,上了床躺下,想到那個跟他說“黃鶴樓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人,臉上泛出一絲笑意,甜甜的睡了過去。
第二日,季漣和柳心瓴,還有從長安帶出來的親隨以及在兩湖找襄王搜刮來的一些官員等,坐著三艘大船,從武昌直下九江,在九江停靠了一天,到了驛館,又有贛皖一帶的官員開始出來接待。
在驛館休息的那一天,皖王櫟派來的使者到了,說皖王正在安慶等候太子,帶來的還有送給太子的六名舞姬,傳說是名動秦淮的第一教坊的女子,皖王特地遣人去金陵買過來獻給太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