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目光怔怔地呆立在夜色中的縣城臨街店鋪門口，五光十色的霓虹讓他的視頻越來越模糊，思緒越來越煩亂，一時間，完全忘記了孫警官的問話。
他知道，自己的眼眶濕潤了……
最後還是一旁的金鳳向孫警官把事情簡單地解釋了一遍。林學濤心裏像灌滿了鉛，旁邊兩人說的啥，他一個字也沒聽清，隻知道最後孫警官輕輕地點點頭，轉身朝著羅紅豔走去了。
林學濤回過神來，快速地拿袖子抹了一把眼睛，衝金鳳說：“不行！不能讓二丫留在這兒！今兒說什麼也得……也得把她帶走！”
金鳳歎了口氣，搖搖他胳膊，柔聲道：“二丫她愣是不肯走，有啥辦法！剛才二丫自己也已經承認了是店裏員工，咱們哪兒能當著警察的麵搶人呢！叔，我看……就由著她吧，剛才我已經跟孫警官說了，他會要求店老板娘保證正經做生意，也不讓二丫再幹壞事……”
林學濤聽了，無奈地搖搖頭。他心裏知道羅紅豔這種女人的保證實在不值錢，可金鳳畢竟說得對，二丫執意要自己留下，警察又沒抓著店裏教唆訛人的證據，至於借高利貸的事兒，他更清楚，都是地下操作的事兒。
回頭朝一旁望去時，羅紅豔已經讓黃毛帶著二丫重新走進了燈火通明的店鋪裏，他瞧得清楚，二丫低著頭往裏頭走的時候，愣是一眼也沒回過頭來朝他跟金鳳望望……
孫警官跟羅紅豔談了會兒話之後，整件事情就算是平息下來了。店員陸續回店裏開工，仿佛故意慶功似的，把裏頭的音樂開得老大，鼓噪得空氣都跟著嗡嗡作響。
孫警官收了隊伍，讓同事先回巡邏車上，自己倒過來送了林學濤跟金鳳兩人一截。
臨別告辭的時候，孫警官眉頭一皺，似乎實在忍不住好奇，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隨口問了句：“你叫林學濤？你跟李芳……以前是他男朋友吧？”
林學濤咯噔一下愣住了。半晌，這才囁嚅著回了句：“是的……孫警官你……見過我？”
“對，在縣公安局。刑警隊的宿舍外頭……”
“噢！那你是李芳的……”
林學濤嘴裏“戰友”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不料孫警官自己先給補上了：“我是她現在的男朋友……”
說完，衝林學濤幸福自豪地微微一笑，轉身朝著不遠處停著的警車走去了。
林學濤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還朝著孫警官消失的方向，好半天，腦海裏一直回蕩著孫警官最後的這句話，心裏頭忽然覺得空落落的，就像眼前人群散去的大街一樣。
“叔叔……”
良久，金鳳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咱走吧！”
林學濤回過神來，轉臉朝金鳳望去時，隻見那張青春活潑的臉蛋兒上，此刻卻是寫滿了溫暖的寬慰，仿佛金鳳一下子長大了，變成了一個體貼入微的成熟女性。就連攙著他往回走的那雙小手，也是格外的輕柔而無微不至……
金鳳知道他跟李芳的關係，孫警官臨走時的一句話，不用問，金鳳也知道那對林學濤來說意味著什麼。
“鳳兒真是個好姑娘呀！”
林學濤心中充滿了真心實意的感激。仿佛布滿創傷的心靈，在這個比自己小十來歲的女孩身上，恰逢其時地得到了撫慰一般。
兩人互相攙扶著走在夜晚熱鬧的縣城大街上，五光十色的人流車流，繽紛的夜生活，嘈雜的人聲……都再也沒能打斷林學濤一片混沌的思緒。
接二連三殘酷現實的打擊，已經讓他本就疲憊不已的內心再次陷入了穀底。遙遠的辛莊村子裏囂張得意的孔大偉和王宏，自甘墮落的二丫，離村遠走的妮子，還有那個已經心有歸屬的李芳……幾年來曆經波折的生活，早已經物是人非。
金鳳一路上表現得絲毫也沒有林學濤那樣的沉重，似乎是故意用自己的行動安慰他似的。兩人回到林學濤住的地方的時候，夜已經有些深了，大街上的人群也稀少起來。金鳳把林學濤扶得坐下，又忙著給他去倒水。可林學濤覺得情境有點兒不合適，就衝金鳳說：“鳳兒，時候不早了，你爹娘今兒還預備著你回去呢！”
聽了這話，剛剛把杯子拿起來的金鳳就愣在了原地，良久，低下頭去，卻是一聲不吭。
林學濤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些不合適，心裏生出些許懊悔。此時此刻，他實在不忍再催促那個嬌弱而善良的女孩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