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學濤一個人孤獨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踱了會兒步子,眼下,這些熱鬧的場麵越發地令他覺得世事無常,心中不禁生起不少感慨。走著走著,路邊一連幾家門口轉著燈箱,裝修得富麗氣派的美容美發店吸起了他的注意。
他忽然想起,過兩天就要在縣人大正式上班了呢,連日來村裏發生的事兒讓他一直情緒低落,或許,也該收拾收拾自己,重拾心情了。這樣想著,林學濤就想找間理發店理個發。這個念頭剛一冒出來,他就忽然想起自己在村裏剛辦罐頭廠那會兒,獨自一個人來縣城,找不到地方住,遊蕩到半夜,結果誤入了洗頭房的事兒。回憶起來,不禁覺得心頭一陣好笑。尋摸著一間看上去比較幹淨亮堂的店麵,大步走了進去。
“老板,剪個頭發!”
林學濤一進門,衝手裏正呼呼搖頭吹風機的胖女人喊道。看她那樣子,估計是店裏的師傅了。
胖女人摁下了吹風機的開關,回過頭朝林學濤一瞅,一雙描得濃重有些浮腫的眼睛忽然一亮,也不急著答話,竟然笑眯眯地上下打量起他來,像是找著一件什麼寶貝。
“喲,老板!歡迎光臨呀!頭一來來吧!裏麵坐吧!”
胖女人一邊媚笑著說,一邊指指後頭用珠簾子隔著的地方。
“裏麵?”
林學濤眉頭一皺,心想,前頭亮堂的大廳裏不有空位子麼?正納悶間,冷不防後頭被人粗手粗腳地推了把,回頭一瞅,一個打扮入時的小青年正滿臉媚笑地衝林學濤點頭。
“老板,裏麵請!”
見林學濤一臉疑惑,那留著港台明星發型,穿著緊身小短袖的青年一邊給林學濤扒開簾子,一邊嘴裏嚷嚷:“先洗洗,洗完好剪哩!”
林學濤將信將疑地走了進去。剛想問啥,一轉身,那緊身短袖小青年不見了。
林學濤環顧四周,裏頭倒是真有洗頭、燙染的設備,燈光有些昏暗,是那種曖昧的粉紅色,滿屋子彌漫著誇張甜膩的香味,也不知是女人的香水還是洗發露。
林學濤覺得這氣氛有點兒似曾相識,心裏不由自主地有些緊張了起來,一抬腿就要轉身朝門口邁,可要扒開珠簾子,迎頭就讓那黃毛小青年給橫在了眼前。
“喲,老板,急啥哩!理發師就來,就來哩!”
一邊說著,一邊故意把那幹瘦的小身板兒挺了挺,看架勢是沒打算讓開了。
林學濤不由得心頭一陣火起,剛準備發作,就聽見小青年朝著屋裏喊:“哎,來了!來了!老板,您先躺那兒,給您洗個發,馬上就剪!放心,咱這兒都是正經生意哩!”
林學濤回頭一瞅,裏頭還真走出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年輕女孩,一邊走一邊捋袖子,看樣子確實像是這裏頭的工作人員。隻是燈光太暗,頭發擋著,沒能看清對方的臉。
沒等林學濤多想,小青年已經半推半領,把林學濤放倒在了皮製的躺椅上,很快,腦門上就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林學濤心裏頭的氣兒稍稍消了些,覺得自己可能是真誤會了人家。這年頭,小小的縣城美發店,設備都跟大城市接軌了哩!
仰麵躺在皮製椅子上,林學濤就小心翼翼地把自個兒的腦袋交給了工作人員。聽得出來,那女孩在小心地試著水溫,直到確定好之後,才小心地淋到林學濤的頭發上,抹上洗發露,然後用一雙靈巧的小手梳來梳去。
令林學濤意想不到的是這姑娘的手法是如此的高超,給自己洗頭時溫柔就像情人的愛撫一般,不能不說是一種享受。
林學濤沒讓姑娘家給自己洗過幾回頭,偶爾有一兩次,那還是跟李芳好的那會兒,可李芳的那手法就跟拔草似的,又重又粗,跟身後頭這姑娘比起來,那可真是天壤之別啦。
這樣的服務,讓林學濤心中先前升起的那股子戒心,已經完全地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甚至心裏還充滿了一些感激。
幾分鍾後,後頭的姑娘停止了手裏的活計,拿水給林學濤頭上衝幹淨了,又拿幹毛巾擦拭了一陣。林學濤有些意猶未盡地從皮躺椅上坐了起來,一邊從女孩手裏接過毛巾,繼續給自己頭上擦頭發。
“老板,聽你口音,跟咱是同鄉人哩!”
女孩聲音甜甜地說。
林學濤嘿嘿地點點頭,說,是呀!心裏頭覺得這丫頭的聲音也怪親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