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隻把屋裏眾人都驚呆了,鐵牛娘更是一臉驚怒,正要來推林學濤時,林學濤已經抓起了鐵牛一隻握著的手掌。
冰涼冰涼的,五指緊緊攥著,掰都掰不開,還是山杏膽大,過來給林學濤搭把手,兩人一起,才把手指給撬了開。
慘白發脹的手心裏,展露在眾人麵前的,是半顆小指甲大小的黑塑料鈕扣。
林學濤小心翼翼地捏起紐扣,眯起眼睛細細地打量起來。
他見過這種扣子,質地和做工比一般鄉下人的衣裳上用的要好,那是村裏富裕點兒的人家,從城裏買來的貴衣裳上才會用到的東西,而一般自己買布料做的,是不會用它。
“這扣子可不多見。”
林學濤望了一眼山杏,山杏一雙杏眼緊緊盯著林學濤手裏的半顆紐扣,半晌不語。看得出來,在城裏住過不少時日的山杏,也已經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曆,以及它隱含的信息。
漸漸地,山杏原本驚奇的目光開始變得冷酷起來,連胸脯也開始一起一伏地越來越快,目光中的殺氣越來越旺。
“肯定是他!肯定是這個混蛋!”
山杏咬牙切齒地罵出聲來,扔石頭一樣,擲地有聲。一把抓過林學濤手裏的扣子,扒開人群,抬腿就往門外衝出去。
“山杏!”
林學濤不無擔憂地在後頭跑了聲,可山杏跟沒聽見似的,一路急衝而去。
林學濤顧不得多想,也趕緊朝門外衝去,路過強子旁邊時急急地扔了句:“強子,跟上!山杏太衝動哩!”
強子不由分說,也立即衝了出去。撇下一屋子不明所以的人們,七嘴八舌地炸開了鍋,議論聲鬧騰得整個屋子裏都嗡嗡直響。
林學濤娘剛想問個究竟,可慢了一步,眨眼間三個年輕人已經無影無蹤,隻得站在門前直搖頭,唉聲歎氣。林國慶沉著臉,悶聲把銅煙杆子塞進了嘴裏,聯想起前不久山杏鬧騰的事兒,林國慶心裏已經隱約預感到了幾分。他知道,另一場暴風雨又來來臨了,沒有人能預計它的破壞力,也沒有人能真正阻擋它的到來,一切就像命運的輪盤一樣,早就預定好了軌道。
抬頭望了一眼日頭已經升起的天空,夏季的暑熱已經一點點消退,連陽光也沒之前那般明亮有力了,現在,林國慶心裏隻祈禱暴風雨給老林家,給小濤的衝擊能夠盡量的小一點兒,再小一點兒……
同一時間,孔家老宅前的大禾場裏,殺豬宰牛,燒火切菜,正忙得不亦樂乎。五十大桌酒席的碗筷已經擺放整齊,孔家老少親戚都來幫忙,連土菜館這會兒也臨時充當起了廚房。
大部分村民對於胡鐵牛的事兒還並不知曉,隻知道今天是孔家大宴鄉親的日子。這日子是孔老爺子看了黃曆選出來的,時間緊迫,所以這才昨兒硬打著孫子孔大偉去縣城采辦。
現在,一些嘴饞家窮的村民們,已經提前來到了孔家,恭維話自然是說了不少。孔老爺子呢,也來者不拒,格外大方,發煙發糖上茶,一樣不少。駐著拐杖在禾場裏轉了一圈,一切有條不紊,井然有序,不禁心滿意足地摸了摸下巴下頭那撮花白的山羊胡子。
多少年孔家沒這麼熱鬧過了。以往,不是劉家就是林家,把風頭搶了個幹淨,儼然人家屋前頭才是村子裏的中心,現在劉家倒了,林家也觸了黴頭,該是輪到孔家風光的時候了!這是頭一頓酒席,至關重要,孔老爺子也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
掃視了一圈,孔老爺子不禁皺起了眉頭,美中不足,大偉那小兔崽子不在!
“未來的村長,酒席的主角兒,咋能不在呢!這混小子,以前不做夢都想當村長麼,還跟那劉成才爭得頭破血流,事到臨頭,卻躲躲藏藏的,像個大姑娘!不像話!”
孔老爺子心裏罵了一通,正想轉進屋裏去尋孔大偉,看見禾場邊上又來了一大幫來吃酒席的村民們,遠遠地看見自己,衝他尊敬地扛手直打招呼。
孔老爺子連忙笑臉迎了上去,不住地打著哈哈,此裏念叨著啥“蓬蓽生輝”,“萬分榮幸”之類的詞兒,也不管那些村民們聽得懂聽不懂。
沒多久功夫,村裏人就來了個七七八八,椅子不夠,不少男女老少就徑直坐到了酒席上,雖然尚未開席,五十大桌卻都已經坐得差不多了。
“老爺子,鄉長帶著村……帶著山杏來了哩!”
正招呼著眾客人,旁邊一個跑腿的孔家後生在耳邊報告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