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袁建國現在也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袁家是三代單傳,也是三介莽夫,他袁建國也是改革開放後上了軍校才學了文化。自己嚐了沒文化的虧,於是更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夠做他做不到的事情,這也是他之前執意不許袁媛參軍的原因之一。
可現在,袁建國頭一次希望,他的兒子沒那麼優秀,就算是永遠都做他口中的“龜兒子”也好,至少沒人打他的主意,至少可以好胳膊好腿地平安一生。
“說完啦?”他斜了袁靳一眼:“跟我這兒背入黨申請書呢?”
薑還是老的辣。
袁靳頓時陷入了排山倒海的尷尬,緩了一會,他聽見袁建國的聲音:“別扯這些有的沒的了,我不會同意,你也別想踏出這個門一步。”說完,老爺子起身朝著書房走過去。
最後的機會。
袁靳知道,一旦錯過了今晚的機會,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我不想做你口中的龜兒子了!”
不再猶豫!
他衝著袁建國的背影,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出了這句話。
仿佛是被敲中了死穴,袁建國的腳步,就這麼定住了。
“你就那麼想去?”他沒有轉過頭,聲音都在顫抖。
袁靳沒見過這樣的袁建國,愣了一會兒,他中氣十足地回:“我想去!”
然後,這次沉默的人換成了袁建國。
成默這次再看到袁靳的表情,比一周之前在校長辦公室看到他的表情更加精彩。不過也算得上是意料之中了,他知道這小子一定想方設法會達到目的,可沒想到,他竟然有本事帶來了他身後的袁老頭子。
成默和容光幾乎是同時迎過來,袁建國沒帶軍銜,再加上昨晚一夜沒睡,此時憔悴的樣子全然沒了老將軍的威武之氣,更像個送行的家長而不是首長。不等成默說話,他已經握住了成默的手:
“上次,我也是在這兒把女兒交給你們的。”他笑了笑,仿佛是想起了當初袁媛站在這裏英姿颯爽與他告別的模樣。又拉過袁靳的手:“這次,犬子,也要拜托你們了。”
“老首長!”成默終於忍不住叫出聲:“這……”
袁建國仿佛是看透了成默接下來要說的話,自顧自接著道:“我這個兒子和他姐不一樣,強起來像豹子,但我知道,我袁建國的兒子打起仗來不會是孬種……我……”
印象中,這好像是長這麼大,袁建國頭一次在外人麵前說了袁靳的好話。
他欲言又止,連成默也感覺到這位戎馬一生的老人,手在顫抖:“替我,培養他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兵!”
“首長!”
袁建國沒有再說話,他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一同拒絕了成默接下來要說的話,然後轉身,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著袁建國已經略略蹣跚越來越遠的背影,成默最終哽咽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敬禮!”成默突然大喊一聲。
三隻手瞬間齊刷刷地舉上了帽簷。
午後的陽光下,三個兵敬了個他們人生中大概是最長的軍禮,他們一直目送著,袁建國一直走一直走,上車,車子開走。
袁建國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甚至,沒有再看一眼他的兒子。
他知道,再多看一眼,他就不會放他走了。
袁靳到底還是趕上了,這批軍校生算上他也不過三個,此刻車子在山路上飛馳。
路還是那條路,開出學校,再出了軍區,最左邊的那條,他認得。
如果說出來不怕違反保密守則的話,當初走一次,他就知道,這也是他的路。
容光開車,成默坐在副駕駛,三個大頭兵擠在越野車的後排,車子還沒開出軍區,成默就發話了:
“別以為上車就算完了,你們還要接受三個月的淘汰訓練,不合格照樣走人。”
並不意外。
但也沒有和旁邊兩個學員兵一樣的驚訝。
作為前特種兵的家屬,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聽說過豬跑。但好像並不害怕,內心裏是有私心的,袁媛受過的苦,他挨個嚐一遍,好像就能和她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