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麻子夏又自嘲道,洪武,也不怕你笑話啦,你說,老大我的膽子大不大?大吧?可老大我的膽子就是再大,那回都給急得尿了褲啦……
麻子夏怕仍說不動洪武,就又指著自己的右側腮幫子說,洪武,你看看,你快好生看看,我的右耳朵不是早沒咧?這是咋弄的?還不是叫李德功那小子拿快搶給敲掉的呀!
說著,麻子夏就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右側腮幫子,又說道,那回,就在咱兄弟倆跑散了以後,可把我給急的呀,我是上躥下跳著到處在找你呀。隻可惜,我費了老鼻子工夫,找了你老半天,也沒找見你的人影。你是知不道哇,那個時候,可是真把老大我給急瘋了呀!
麻子夏又說,直到李德功那小子帶著幾個鱉羔子騎馬來追我,我就慌忙從一戶人家偷牽了一匹馬,才騎著僥幸逃身的呀……
麻子夏頓了頓,接著說,要說也幸虧,李德功那小子朝我開的那一槍,也是打偏了,不的,老大我丟掉的,還何止是一隻右耳朵啊,那個樣,就連老大我的一條小命,怕也早就沒有了啊!
當時,聽著麻子夏酷似滿腹苦衷的苦痛表白,洪武卻一直是心知肚明,所以,他隻顧聽著,什麼話都沒有說。
但是,精明的洪武卻怕麻子夏察覺自己心境起了成見,就在聽著麻子夏竭力表白時,卻故意做出理解的樣子,在恍然大悟地應和著。
也許由於生死最能考驗一個人的本來。於是,自從有了那次跟隨麻子夏去鐵甲營劉倚仁藥鋪打劫的經曆,在洪武再次跟隨麻子夏做起漢奸以後,就絕非還像從前那樣,再死心塌地去替麻子夏賣命了,洪武開始對麻子夏所交給的差事予以搪塞和敷衍。
於是,就在麻子夏跟隨著日本兵去幹那殺人放火的罪惡勾當的時候,洪武卻常常趁著麻子夏不注意,或者偷偷躲到一邊,或者故意找借口溜掉,總是設法使自己遠離罪孽。
卻說那次,當日偽漢奸集結在德慶城南的那一片亂墳場子裏活埋崔青山時,眼看就要往埋人坑裏推人填土了,洪武卻趕緊手捂起肚子,假裝出一臉的痛苦,悄悄對麻子夏說,老大,我肚子疼得實在受不了了,老憋得慌,我得趕緊去找個地兒解手,不的,怕得拉到褲襠裏啦。
當時,盡管麻子夏感到洪武的言行很突然,就知道他準是在撒謊,但一想往後還得利用洪武,得指望著洪武替他賣命,就沒猶豫,卻當即就準許洪武離開了。
然而,就當麻子夏準許洪武離開後,卻有在現場的一名日本兵,一發現洪武提褲子朝著附近的亂草棵子裏走去了,就端著大槍,趕忙拿半生不熟的漢話追問麻子夏說,他的,是去幹什麼的?
麻子夏聽過,就連忙舔上笑臉,替洪武圓場說,太君,他的跑肚,是實在憋不住啦……
怕日本兵沒聽懂,麻子夏就又打著手勢解釋說,若不叫他去的,那他可就得拉褲襠裏啦,那樣的,得把大夥都給熏死的幹活!
卻這名日本兵一明白過來,就當即拿手緊捂住鼻子,喝令麻子夏說,太君的不願聽,你的,不要再說啦,不要再說啦……
那次,隔老遠,洪武透過眼前亂草棵子的縫隙,就一臉驚駭地看到,在活埋人的現場,有大群的日本兵,把五花大綁著的崔青山等人,給一個個推搡進早已刨好的深土坑裏,卻當深土坑裏填滿土後,那些慘遭遭活埋的人,隻露出了憋得臉膛發紫眼球鼓凸出來的一個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