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和尚(1 / 1)

翌日清晨,荀安帶著小桃子緩緩走到樓下。抬眼一瞧,昨日的那位大當家及其一眾人等早已沒了蹤影。

秦鎮已然早早在樓下靜候著了。老板娘此刻則是一臉埋怨,手腳麻利地端上來幾碗熱氣騰騰的白粥還有饅頭,和幾碟脆生生的鹹菜。

看到這般情形,荀安心中便明了,昨夜定是少不了一番打鬥,打壞了諸多桌椅板凳。

這時,小桃子輕輕扯了一下荀安的衣角,指著角落小聲說道:“哥哥,和尚。”荀安此前竟一直未曾留意,這大廳之中竟還有一人。

那人年紀不大,身穿一件嶄新的袈裟,看那質地輕柔,麵料光滑,色澤純淨而鮮亮,仿佛剛剛織就,未曾沾染一絲塵埃。每一道針線都細密而規整,繡紋精美。一頂鬥笠和一襲蓑衣規整地放在一旁。

他麵容清瘦,雙眼緊閉,口中低聲念誦著佛號,手中的念珠不停地撥動著。

居然是個和尚?荀安不禁心生詫異。要知道,當年虞高祖在荀夫子的協助下得以一統天下,隨後便下令舉國興道。雖說荀夫子並非道家中人,卻也未曾加以阻攔。

自那時起,大虞朝的百姓紛紛崇信道家。除了諸如摩柯寺、北海禪寺這類傳承上千年的古刹,眾多寺廟都逐漸荒廢了。這麼多年來,有明確記載的僅有北海禪寺有過弟子入世。未曾想,今日在這偏僻的摩雲嶺深山之中,竟能邂逅一位和尚。

“這和尚,好生沒禮貌。深夜前來敲門,問他什麼都不回答,隻一味說自己要尋人,身上更是分文未有。要不是昨夜風狂雨驟,我這老板娘心善,又怎會留他在此。”老板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就是,兜裏比腦袋都幹淨,就在這一坐,一直坐到現在。”一旁的夥計也忍不住開口附和道。

荀安對和尚本無好感,開口道:“佛法無邊,卻渡世不渡人。”

和尚聽到此言,手中撥動的念珠突然停頓了一下,繼而回道:“渡世之門常開,無緣之人難進。”

荀安不屑道:“何為有緣人?”

“心向佛道,善念常存,能聞法而信受,行持不懈者。”和尚應道。

“那豈不是信之有緣,不信則無緣?若不信,則不渡?”荀安步步緊逼,言辭激烈。

“非僅取決於信與不信之念,更在於佛之願力與眾生之機緣。”和尚辯解道。

“那為何道家可以有教無類?而佛家卻不行?”荀安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和尚道。

和尚雙手合十,緩緩說道:“施主,道家與佛家法門各異,路徑有別。道家之有教無類,乃其道之顯化;佛家之渡人,重於心之契合,機緣之妙合。並非不行,實乃方式不同。”

荀安輕笑一聲:“如此說來,佛家之渡人過於玄虛,不及道家之直白。”

和尚微微搖頭:“施主此言差矣。佛家之渡,旨在引導眾生自悟自省,尋得內心之真諦。道家之法雖直白,然亦需個人領悟踐行。二者皆是助人解脫之道,無有高低之分。”

荀安皺眉沉思:“但如今道家興盛,佛家式微,豈不正說明佛家之道難行?”

和尚目光堅定,平靜說道:“世間興衰無常,道家興盛於此時,未必永遠昌盛;佛家式微於當下,亦非永無轉機。佛法真諦,不因時勢而改,終有其放光之時。”

“哼,休要拿這些空話來搪塞!你且看看當下,百姓苦不堪言,佛法所謂的渡世之法、機緣、轉機何在?”荀安突然有些激動。

“佛法解苦,非一朝一夕之功。需從心而起,以慈悲為懷,懷善念,行善事,聚點滴善緣,方可緩世間之苦,好比那涓涓細流,彙聚成江河,方能潤澤大地。”和尚微微皺眉說道。

荀安斥道:“全是些虛無縹緲的說辭!我隻見廟宇傾頹,僧人稀少,佛法毫無實際作為,談何渡世!”

和尚微微一笑,說道:“世間萬物,皆在因果輪回之中,佛法所尋之轉機,亦在這無常變化之內。”

荀安怒目而視,道:“滿口空話!

和尚麵色略顯尷尬,說道:“施主莫急,佛法如燈,雖暫被塵霾所蔽,但隻要心燈不滅,終有照亮前路之時,恰似那火種,隻要未熄,總有燃起熊熊烈焰之日。”

荀安冷笑一聲,道:“我看這佛家就是逃避責任,滿口空談,毫無濟世之能!”

“請問施主,可是道家之人?”和尚問道。

“佛與道,與我皆無關,我荀門中人行事,隻論本心,隻看當下。”荀安冷哼一聲。

和尚突然站起身來,施禮道:“阿彌陀佛,摩柯寺梵空見過荀施主。”

荀安無奈的搖了搖頭:“原來,你是在等我。”

看來還是和尚略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