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沙舞 第十七章 流水浮月輝(下)
沙舞風輕歎一聲,道:“此事一言難盡,若要說明,隻怕真得費一番口舌。”水月道:“小妹十分好奇,沙大哥如果方便,就對小妹講講如何?”
沙舞風微微點頭,將自小與哥哥相依為命,到哥哥身死,自己落魄,直至如今這些遭遇,一一講了出來。水月認真聆聽,心中一時感傷於沙舞風的遭遇,一時驚訝於沙舞風武學上的絕世之才。二人邊說邊走,不覺間出了大寨,慢慢踱到河邊。漸漸紅日西沉,明月東升,河上泛起鱗鱗波光,沙舞風才將一切慢慢講完。
水月坐在岸邊,喟然道:“我爹中年得我,從小便待我如掌上明珠,嗬護有加,所以雖然我娘早逝,我也沒覺得怎樣淒苦。可……可直至我爹去逝,一切就都變了,在我看來,仿佛是天塌相似。寒水幫幫務淩亂,人心渙散,後有官府追查,前有江湖人敵視,我不過一介少女,眼見爹爹離去,卻不能痛快一哭,還要裝作堅強模樣,擔起偌大的家業,那時我真是連死的心都有,隻覺自己是天地間最可憐、最痛苦之人,可今日聽了沙大哥之事,才知與沙大哥的遭遇相比,我那點小事,可真是不足掛齒了。”
沙舞風極少向別人傾訴心聲,今天也不知怎麼,卻對水月推心置腹,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為什麼,此際聞言,隻覺水月亦是可憐之人,當下道:“水姑娘,憑你一介少女,能讓群雄垂首,將這寒水幫治理得井井有條,由一個黑道小寨,變成江湖聞名的一個幫派,實是讓那些所謂的男子漢自慚形穢。令尊九泉之下得知,定然極為欣慰。”
水月淡淡一笑,道:“但願如此,隻是人死如燈滅,說是有幽冥地府,可誰又見過。唉,別人隻道我這幫主當得風光,可我卻隻想將這擔子卸下,還我自由女兒之身,找個相愛之人嫁了,隨他天涯海角,是貧是富,皆共同承擔,是生是死,皆攜手同行。”
沙舞風目視月下長河,淡淡道:“誰都有個夢想,可能實現者,又有幾人?人世濁流滔滔,勢不可擋,也隻有靜夜獨思之時,能做個美夢,到了天明,不是還要在那怒濤中掙紮求生?”
水月看著沙舞風,半晌後道:“沙大哥,我知道,你這話是為安慰我而說的。我看得出,你絕不是我輩這種掙紮之人,你是那種能破浪向前,逆潮而行的強者。”
沙舞風並未接話,卻想到了與何上仙那一戰,深覺這“強者”二字,自己實不敢當。水月見他一臉沉思的模樣,也不打擾他,隻陪他坐看大河流水,月光浮影。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沙舞風突然道:“我還得加緊修煉才是,否則對付晝星樓,就隻是一句空談。”
水月道:“沙大哥便在我這裏住下吧,我這裏遠離繁華之地,又有眾兄弟守護,尋常人根本無法探到你們的消息,沈叔他們也先不要搬到三會海口那邊,同在總寨居住吧。等你練好了武功,再定對付晝星樓的計劃。”
沙舞風點頭道:“也好。再有不到十天,便到我與天海鏢局那鏢師的約期了,到時我們還有一場比武,他與我武功相當,我們兩個互相切磋,定能快速提高各自武功,我倒盼著他能快來。他到底叫什麼名字?”
水月道:“他叫郞歌,是個很有趣的人,雖是天海鏢局的鏢師,卻似乎並不把天海鏢局放在眼裏,口口聲聲說他隻是在鏢局裏混時日,賺錢花而已。”
沙舞風道:“他的確是一位奇人,老實說,我還真有些欣賞他,也許……也許我們將來能成為朋友。”水月道:“那自然好,你們都是好人,又都是練武的奇才,原應是朋友才對。沙大哥,比武之時,你可一定要小心些。”
沙舞風緩緩點頭,長身而起,道:“不早了,水姑娘忙了一天,也該休息了吧。”
水月頗有些失落地站起身,忽道:“對了,沙大哥,你也是使刀之人,能否指點小妹幾招?”沙舞風笑道:“我卻忘了,你也是使雙刀的。指點談不上,咱們都是用短刀的,互通有無吧。”
水月高興地一點頭,一摸背後,卻失聲笑道:“你看我,說要討教,卻沒帶刀。”沙舞風淡淡一笑,道:“那便明日再說吧。”水月道:“能否將沙大哥的刀借小妹一用?”沙舞風道:“我這刀隻怕你使不慣。”說著,打開細索圓環,將雙刀摘下遞了過去。
水月接過刀來,隻覺入手沉重,再仔細一看,兩把刀的形狀,竟然與尋常鋼刀正相反,卻是刃向內彎,背向外鼓,拿在手中,確覺得有些別扭,忽然想起沙舞風方才提過,曾在柴房中住過許久,立時明白,這兩把刀實是柴刀形狀,心中不由浮現沙舞風在那冰冷柴房中受苦的模樣,卻是一陣酸楚,幾乎要落下淚來,急忙轉動身形,遠離沙舞風,道:“還請沙大哥指點。”隨即,將自家刀法練了起來。
她這套刀法樸實無華,沙舞風覺得極為實用,頗適於男子使用,水月使出來雖多了一分靈動,卻未免又失了刀法狠辣剛猛的精髓,卻令刀法打了折扣,待水月將一套刀法練完後,便將這點指了出來。水月道:“沙大哥好眼力,我爹少年習武,也不知從哪學來的刀法,後經多年廝殺磨煉,將刀法中無用的花巧東西全都拋棄,精簡成了這麼一套,卻是他自己一生心血結晶,我直接拿了過來,卻非我自己的刀法,自然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