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大風村(1 / 3)

正文 一、大風村

他是遺落人間的太陽,

他的心中蘊藏無限光芒。

……

可以細說的事情要從黑衣人誕生幾千年後,昆侖腳下一個叫大風村的偏遠山村說起。不過在此之前,基於對古代帝王的懷念,還是先讓我說說在伏羲王走後的這幾千年裏,中原大地都發生了哪些變化吧!

噢!我該用怎樣的語言來描述我所見到的一切呢!透過層層雲彩,我看到腳下的土地正經曆著日新月異地改變,到處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盡管如此,我的遺憾總多餘我的欣慰,因為這一切——至少是實現這一切的過程——不是按照伏羲王原先設想或者希望的模式。也許今天,對這些變化我仍應該表示讚賞。可是,對這之前發生的事,我卻不敢恭維。

在我的記憶裏,這片神曾經遊走的土地上,曾四處彌漫著戰火的硝煙。好強而貪婪的人們動輒起事,從四麵八方湧到中原較量廝殺,隻為了滿足他們個人強烈的征服欲和不斷膨脹的虛榮心,實現他們中極少數人短暫一生的榮華富貴。天下蒼生如同草芥般被肆意虐殺,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這土地上的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條河流。更多的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死於饑荒、疾病或其它困苦者更是不計其數。

上天自有厚生之德,行道之人披荊斬棘,以生踐行之。在這樣一個災難不斷的年代,這片土地上的智者也曾呼籲過。可他們關於和平和仁道的說教,有的時候隻是作為一種點綴,裝飾著當權者們頭上的王冠;更多的時候,這些絮絮叨叨、陳腐不堪的理論則成了征服者們征途上的羈絆。這時,他們就像鄙棄他們衣冠上的飛塵一樣,輕蔑地將它們彈去。總之,對權力的渴望和瘋狂的zhan有欲,主宰了這裏的一切。

當人們忙於戰爭和利益爭奪時,這片曾經生機勃勃的土地逐漸陷入荒蕪,到處是廢墟、饑荒和屍體,絕望無助的人們在滿目瘡痍的大地上苟且偷生。對於一切麻煩的製造者和受害者來說,幻想和經營家園的未來,已是一個危險而且奢侈的冒險,隻有把握眼前於己有利而又稍縱即逝的機遇和生機,才是既實際又省力的英明舉動。

比這些看得見的災難更加可怕的是,身處亂世中的人們為迎合時勢和躲避禍害,甘願將靈魂出賣給惡魔,使心靈受腐蝕。他們遠古時代的祖先遺承下來的純樸和善良的品格逐漸從他們身上消失了。他們終於在遠離神所指引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或許你會說我過於片麵或者武斷,但是與下麵我將要講的這個小男孩和他的夥伴們比起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給我的印象確實是自私自利的典範,如若你認為這是我對你慈母胸懷的打擊,那麼就讓我們一同把目光投向你身後的這片大漠吧,也許你已經注意到它也正在悄悄地改變,但你一定不會知道,這種令人欣喜的改變是源自很久以前在那上麵發生的一件驚天動地的事,現在我要說的正是這件事,當然,事件的主角就是剛剛我向你提起的那個小男孩。

當所謂的文明世界硝煙彌漫時,隻有在大漠邊上的昆侖山的北角下的那個偏遠寧靜的小村莊裏,人們才能感受到平靜祥和的樂趣。那裏遠離中原,文明之風從未關顧,但即便貧困和蒙昧常陪伴著那裏的每個人,他們也整天樂陶陶。

昆侖山上一年四季源源不斷流下山的冰水滋養著山下無數的生命。當發源於山上的絕大多數河流選擇了流向富饒的南邊森林和草地時,一條名叫祖母河的河流卻執著地選擇了北邊荒涼貧瘠的大漠。它先是繞環著村莊緩緩流過,然後就義無返顧地注入到村外頭無邊無際的死亡之海,想用它那單薄的身軀滋潤那片被魔鬼詛咒的土地,結果可想而知,它並沒有在大漠裏走多遠,便被浩瀚的沙海所吞噬。但不管怎樣,它總算把天山的問候帶進了村莊,澆育出一片蔥綠和生機。於是,在昆侖山和大漠之間的這個小小角落裏,這個神秘的村落得以存續。盡管它曆史久遠,但仍然與世隔絕著,除了有狂傲不忌的大風經常光顧外,在村間和通往村莊的道路上,極少有外來的足跡。那裏樸實的人們給自己的村莊起了一個形象的名字——大風村。貧瘠封閉是大風村最大的特征,愚昧和淳樸寫在每個人的臉上。

但是,如果你認為這個村莊一直是平靜的,那你就錯了。其實,自有語言以來,一個比戰爭更加可怕的惡魔就在村莊裏的老人們的口頭流傳。這個惡魔就是一種奇怪的瘟疫。它攜強勁黑風而來,當它來時,極少有人能夠逃脫它的魔掌,而且,被它纏上的人即日便死,死時都痛苦萬分,其狀慘不忍睹。老人們說,自打他們的祖先將憑想象塑造出來的大風神的塑像供奉在村莊的廟堂裏,且每年冬天祭拜之後,這惡魔就再也沒來過了。

但惡魔陰影仍潛伏在每個人的心頭。

在這黑風不再光顧的看似平靜的日子裏,臘月裏的一天,村北角的一戶阿都氏人家迎來了一樁天大的喜事。年老的夫婦結婚已經七年了,做妻子的一直都沒有懷孕,直到三年前服了一個外地郎中給的藥方後,肚子才開始漸漸大了起來,可一直等到今天,才盼來一個濃眉大眼的大胖小子哇哇墜地。這姍姍來遲的小男孩給他的父母和族人帶來了莫大的歡喜。於是阿都氏家族大人小孩聚在一屋,歡天喜地地慶祝這一家族新成員的誕生,爭相目睹和擁抱這個維係家族未來的小小生命,說著許多祝福的話。小男孩的父母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但是,這孩子的到來似乎是上天給他們開了一場天大的玩笑,當人們沉浸在喜悅中時,給孩子洗澡的接生婆突然驚叫起來:“天啦!黑豆!你們快來看啊!黑豆出現了!”喜悅的氣氛戛然而止,大家都圍過去看。當他們看到一顆帶有指紋的黑痣赫然顯現在小男孩的胸前時,就好象一下子從熱坑上掉進了冰窖裏,痛苦、失望和不平的神情都出現在他們臉上。原來,根據老人們的說法,出生的嬰兒身上若帶有這樣的黑痣,那就意味著黑風挾著瘟疫造訪村莊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剛才還喜滋滋的人們這下就像一具具被攝走靈魂的活屍,呆呆地立在那裏,頭腦裏一片空白。他們不明白他們所敬仰的上天為什麼要跟他們開這樣的玩笑,是他們做錯了什麼,上天要懲罰他們嗎?可是,他們就像自己家養的牲口一樣,對這個世界從不曾有過非分之想啊!

男人們無奈地哀歎著,女人們小聲地哭泣著,他們在歎氣和哭泣中無可奈何地接受著這突如其來的殘酷的現實。他們不知道也不敢想惡魔什麼時候來,隻知道在此之前,自己能做的就是祈禱和等待,其它的任何打算都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或是徒勞,或是罪過。

當痛苦不堪的族人們一個個離去後,屋子裏隻剩下小男孩一家人。做父親的傻傻地看著睡在母親身旁的嬰兒。微弱的酥油燈光照在嬰兒稚嫩的臉上,這小小生命在燈光中顯得那樣的聖潔,那樣的脆弱。他的手輕撫過孩子酣睡的臉盤,心裏卻在想:“難道他將給全村人帶來災難?”他的手又顫巍巍地滑到孩子細小的脖子上,正要用力掐下去,孩子卻在這時忽然醒來,沒有哭,隻用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他父親。父親心裏一顫,煥然醒悟:任何人在這場即將來臨的災難麵前都不應該承當責任,尤其是這剛才出生的嬰兒。該詛咒的是那捉弄人的命運,要改變的也隻能是它。他的手再次撫向孩子的臉盆。哦,他是那樣的可愛,在他脆弱的外表下麵,蘊藏著怎樣的生機啊!他仿佛看見了他長大後的模樣,看見了命運在他麵前猥瑣地低下了頭。他飽經滄桑的臉上終於展露出一絲微笑。為了迎合他心中美好的想象,他給孩子取名叫阿都旺。

冬日的朝陽斜照進村莊,嶄新的一天開始了。昨天夜裏突現的瘟疫即將來臨的先兆很快在村莊裏傳開了。頓時,整個村莊陷入到一陣空前的恐懼中去。盡管如此,還是沒有人選擇逃亡,麵對著眼前的茫茫大漠和身後的皚皚雪山,他們除了搖頭興歎外,還能做的就是盲目想象在其間慢慢死去,然後沒有親人來收屍是一件多麼悲涼而且淒慘的事。祈禱似乎是唯一的選擇。於是,村莊的廟堂裏又熱鬧了起來,那憑空尊虛構的大風神的塑像前,每天都有許多人來祭拜,以祈求神靈的寬恕。每日也都有新宰殺的牲畜恭恭敬敬地獻上,以一相情願地替代它們主人的罪過,盡管它們和它們的主人一樣都是無辜的。

沒有人將不幸歸咎到阿都氏一家,大家都認為這個長著黑豆的孩子隻不過是給死神捎來的通知,而他本身就像許多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是純潔無辜的。

但是,瘟疫並沒有如大家預期的那樣快到來,而且似乎永遠都不會來臨。人們繃緊的神經在終日的勞作中又漸漸鬆弛了下來,甚至有人開始淡忘那一度威脅著他們的死神,再甚至也有人開始懷疑,那有關瘟疫的傳說是否是先前的巫師為了博取人們的尊重或者是舊老人們為了勸好下一代而杜撰出來的。總之,村莊在經曆了一陣騷動後再次恢複了平靜。人們依舊辛勤地勞動,麻木地生活。對於他們所不能預知的明天和村莊外麵他們所不能主宰的世界,他們是不會浪費時間去想的。

在祥和與平靜中,那個叫阿都旺的小男孩在親人們的嗬護下無憂無慮地成長著。當他長大到可以為父母親承當一部分家務活時,他的弟弟可可奇也從母親的肚子裏也來到了這個世界。從此,在村北角的那個冷清荒疏的角落裏,阿都旺不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可可奇成了他的夥伴和影子。

雲走風卷間,日頭一天天地從人們的頭頂上爬過。對地上的人來說,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轉眼,阿都旺已長成一個翩翩少年郎。在烈日和風沙下的勞作塑造了他強健的體格,也在他的皮膚上烙下了大漠裏的人特有的深褐色的印記,貧苦的生活又給了他堅忍不拔的意誌,但最主要的,要算那顆父母和家族的長輩們給的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