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繁花·往事·年少輕狂(1 / 3)

大堂中彌漫著屍體特有的甜腥味。

許淡衫皺著眉頭,跟在李祁荃的後麵來到大堂上。

沒有一個婢女,估計全躲到一邊嘔吐去了,剩下的隻有各個分堂的管事,或驚或怒,或悲或怕,站立在兩邊。

居中,白色布幔覆蓋著的,似乎就是屍體了……

花飛緣被李祁荃攔腰抱著,也來到了大堂之上。配著對方高大的身體,他越發顯得無力而且蒼白。而周圍的管事看到他的到來,沒有驚訝於那奇特的出現方式,隻是躬身行禮,看來早就知道主子不能行走的事了。

被蒙在鼓裏的隻有外邊的人,當然包括她。

許淡衫不在乎四麵八方投過來的鄙視眼光,徑自走到布幔之前,一揚手,掀開了那物件。

甜腥味鋪天蓋地的侵襲而來,讓她的眉頭皺了一下,然後定睛看去,臉色慘白。

和被送到“青霜樓”上的屍體一樣,手、腳、頭被切割開來,腰部被攔腰斬斷,最後,也是最殘忍的第八刀是在頭顱之上,腦殼裂開,卻沒有腦漿,估計是哩哩啦啦地掉了一路。

殘破的屍骸上,他嘴巴大張,麵部扭曲,顯然驚恐到了極點,而那水龍吟,估計也是從被斬斷的腰中流出來的……

很……惡心……

即使是第二次看見,她還是無法抑製想吐的衝動,但即便如此,也該完成自己應該完成的任務。

“骨頭和肉均被一刀斬落,切口平滑,如切豆腐,而且從屍體的情況來看,是死在一刀八式之下,因為出手極快,所以也不清楚究竟是哪裏先中刀……確實應該是那個人的‘天罡’沒錯……”

她輕快地吐出自己觀察來的結論,也讓所有人的臉色一致慘白。議論聲此起彼伏,同樣的憤恨,同樣的不甘,同樣的咒罵,和當初在“青霜樓”上情形一樣,人人恨不得將那魔頭磨碎下鍋,啖之而後快!

護樓之心,人人皆有,看起來他們並不知道花飛緣的決定……

眼眸飄向已經落座在上位的花飛緣,對方臉色不變,身體卻微微顫抖,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一向淡薄,也不得不淡薄一切的花飛緣,居然也會如此……

“公子!”李祁荃扶住他的身子,“如果不行,就不要硬撐著了……我還是抱公子回去吧……”

手腕輕抬,花飛緣製止了他地說話,一雙明眸望向同樣看向自己的許淡衫,開口詢問:“姑娘……謝謝姑娘了……如此看來,真是那人所為?”

“沒錯!”她頓了頓,盡量挑選著合適的字眼,“從這屍體的情況來看,還有‘八麵閻王’徐華徐管事的武功……看來那魔頭的功力更進一層!”

“八麵閻王”徐華,一向是江湖上鐵錚錚的漢子,一把七十二斤重的大刀斬殺了多少邪惡之輩,如今卻這樣橫陳在大堂之上,身首異處……

“那……那魔頭……‘天罡’狄狂……真的重現江湖了嗎?”

眾人顫巍巍的聲音飄過來,讓她和花飛緣對視的眸子分開,然後拉起裙擺,麵對那些管事們,朗聲說道:“是的!‘天罡’狄狂,那個在十三年前殘殺武林同道、滅了門派數百的魔頭再次回到了武林上!當年少林一言大師、武當月明道長、昆侖曉風真人聯合將他困住,如今卻不知為何脫離牢籠,繼續危害這蒼生無數。我許淡衫,就是奉了我家公子‘月煞青劍’的命令,和‘浮生樓’化幹戈為玉帛,結成聯盟,一直對外。過去種種恩怨是非,小女子代表‘青霜樓’向大家賠個不是,我們還是顧著眼前要緊!相信大家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她的聲音滾動,如珠玉落於盤上,清脆動人。字裏行間不卑不亢,說服人的理由也很充分。沒有在花飛緣麵前的茫然若失,或者是被那聖人激得大動肝火,如今這樣,才是她精明強幹的真麵目。

她的話仿佛在平靜的湖麵丟下一顆大石,砸得水花四濺,讓周圍炸鍋一樣嗡嗡作響。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然後將目光一致集中到當中主位上坐著的花飛緣身上。

花飛緣半垂著眼瞼,停頓了一會兒,聲音溫柔而低沉:“……我們就此放棄如何?”

他這句話一出,四下嘩然!眾管事齊刷刷地開口:“公子!”

許淡衫看著他,看著他如一朵日光下耷拉的花,全無生氣,也不知道心中是什麼感覺,既無奈又心痛。視線轉移到他的腳上,隱藏在白色衣袍下麵的,摧毀的不僅僅是身體,更多的還是別的什麼啊!

“本來這‘浮生樓’就是依照父親的遺命才保下來的……既然現在大限已到,而我這樣子又不能和敵人正麵交鋒……既然如此,與其增加無謂的犧牲,還不如就這樣散了的好……”

“公子!萬萬不可!這‘浮生樓’是樓主當年費心創辦,您不可以就這麼讓它消失!要不然徐管事也絕對會死不瞑目的!”

“縱然如此……為了大家好,我們還是應該減少損傷……”

“公子!”

眾人齊齊拜倒,為的就是讓他收回自己的成命。李祁荃繞過他所坐的椅子,率眾跪倒在他的麵前,沉痛不已因為他們都低著頭,所以沒有發現椅子上花飛緣的表情。站著的許淡衫,看到他眉毛微微抽動卻一無表情的樣子,心頭如中一錘。

那雙魅惑眾生的眸子,此刻仿佛陽光下的水晶,流動著七彩光芒,憤怒、仇恨、不甘、痛心,一瞬即逝,快得讓人無法捕捉,然後又再度回複原先的平靜幽深。但是許淡衫注意到了,他那裹在白色袍袖中的手,緩緩地摸上了自己的腿,然後又快速地收了回去。

痛苦……

心痛……

莫明的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感覺侵襲著她的全身,全然因為看見那男人眼中不得不屈服的脆弱,所以動容,所以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