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玲瓏·璿璣·百轉千回(2 / 3)

長長得睫毛開開合合,終於睜開,看向她的容顏,卻沒有半分詫異。

“你來了啊……”花飛緣嘀咕一聲,居然再度合上眼瞼,準備再睡。

有沒有搞錯啊!

許淡衫抓起他的衣服,將他拉到自己的眼前,看著那張絕俗的容顏,不氣反笑,“花公子,看在我好不容易能見到你的分上,請你清醒一點聽我把話說完吧!”

“……唉……”

再多的瞌睡也在這樣沉重的壓迫下消失得無影無蹤,花飛緣睜開了眸子,和她記憶中一樣的深邃,卻也一樣的朦朧。鬆開手,花飛緣立刻癱回軟榻上,懶懶地依偎在被褥之間,像隻閑散的貓咪。她這麼忙碌,他卻這麼悠閑!

盡管肚子中都快升起來火焰山,但她還是笑嘻嘻地開口說話。畢竟對敵講究的是氣勢,如果氣勢輸了,那一切都完了。

“花公子,你想必也清楚我要說什麼吧?如果他真的出來江湖,我們是絕對打不過他的,而逃跑,既是懦夫的行為,也估計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花公子,你在聽我說話嗎?”

“啊?嗯……”花飛緣點頭,眸子卻低垂。

“總之,公子你前幾天的想法是完全不對的,如果不反抗,那麼接下來的命運隻會更悲慘。不光要遭受身體上的傷害,最嚴重的是自己高高在上的尊嚴被人踐踏!如果讓名門正派的英雄豪傑去聽從一個邪魔外道的命令,那還不如殺了他們比較痛快!這個世界上充滿了紛爭,不是桃花源一樣的……您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哦……”他的頭越來越低,整個身子都趴在被褥之上!

“花——飛——緣——”

許淡衫聽到自己幾乎在磨牙的聲音,而手也抓向那昏昏欲睡的樓主!這下子管他什麼身份地位高過自己,當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從周公手裏把他搶回來!

“告訴我,你怎樣才能清醒?”看著他半睜的眸子,許淡衫感覺到自己的信心再一次崩潰,“告訴我,怎樣才能使你聽我說話?”

思索了半晌,似乎應該是花飛緣思索了半晌,然後輕輕來了一句:“……通常下棋會讓我心情穩定,但是……”

沒聽到他那個“但是”,許淡衫應了一聲“好”,果然在附近找到了一個棋盤和兩壇棋子。

搬開棋局。不假思索,許淡衫撚起一子,開了這局!花飛緣撐起身子,眸子低垂,看向她落子之處,嘴角輕抿,手指揮動,一顆白子挨著黑子落下。許淡衫抬眼望去,見他模樣似乎依然慵懶,但是精神似乎好了很多,連一向懶散的眸子,也泛濫出七彩流光來,不知為何卻讓人覺得有些微微的醺然醉意。

“花公子,你對這天下有何看法?”

看來不能曉之以理,那麼幹脆動之以情算了。從一些別的方麵勸說他,似乎比直接讓他參加聯盟要好很多——比如說三國隆中對的開篇就不錯。

“哦……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這世上的道理來著……”他輕喃,再落下一子,然後手指浮動,思索般地撫摸上另外一顆子。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說,不過也應該想到他會這麼說。

“那麼,一個人一生中最大的悲哀是什麼呢?”

手指微微停頓,眸子掃過棋盤,他淡淡地“哦”了一聲,將手指撚在了黑子與白子之間。

“……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

這是唐代劉禹錫的《西塞山懷古》,指的是青山依舊,人世浮沉,徒增不堪回首的感歎。

許淡衫頓了頓,沒有去看棋盤上縱橫的局勢,反而盯緊了對方的臉。

“既然如此,那麼為什麼還要增加這種悔恨呢?在災難來臨的時候,不用自己的手去抵抗,去奮鬥,卻在事後唏噓感歎,這樣做豈不是自欺欺人嗎?”

“人自情天恨海來,墜落這十丈軟紅,一切情愛糾葛,萬千野心,隻不過是這紅塵俗世中的一場春夢。縱然成王敗寇,千百年後又有何不同……”

“可是!如果不去努力,不去爭取,就這樣消極度日,那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花飛緣手指輕抬,將她的黑子一一拾去,淡淡說了一句:“姑娘你輸了!”

“嗄?”完全跟不上這人說話轉移的速度,許淡衫莫名其妙地看著打個嗬欠,準備接著回到軟榻睡覺的花飛緣,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姑娘你,開局大開大合,自有一套大家風範,攻勢淩厲,用招奇險,自是起到突襲的作用……但是你太過鋒芒畢露,急於求成,雖然有所掩飾,而且掩飾得很好,但是畢竟本性難馴……這樣強迫自己,又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難免阻礙了原本可以前進的腳步,所以說你到了後來束手束腳,成為強弩之末,全無半點用處!”

慵懶的聲音如古箏,綿軟悠長,對許淡衫卻如同當頭棒喝。她無法置信!這男人悠閑間,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不隻針對他們的棋局,似乎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花飛緣看著她,眸子如兩彎深潭,透出幽深的光來,看得讓人心魂蕩漾,無所遁形。那眸子,那波光,似乎要發掘出她隱藏最深的東西來,看得她赤裸裸的沒有一絲遮蓋。

盡管人人知道她戴著麵具做人,但是誰也看不到麵具之下的她,如今卻在這見了第二麵的人麵前,猶如新生嬰兒,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許淡衫臉色時紅時白,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麵對。原本來征服人家,如今卻被人家所征服,實在是丟臉到了極點!

看著那眸子一直盯著自己,實在是不舒服到了極點,可是扭過頭去,又輸了氣勢,幹脆強撐起精神,和花飛緣對視。

房間中,花香繚繞,紗幕飛揚,帶起一陣異樣的曖昧,糾纏其中。

原本淩厲的眼神變得綿軟,連靈魂都快被吸進這幽深的眸子中去,她心情柔和平靜,什麼世俗紛爭,狼子野心,全都丟到九霄之外。這天地間似乎就隻剩下這一雙眸子,瀲灩動人。

不知道對望了多久,花飛緣眸子輕閃,垂下了眼瞼,許淡衫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回神。

“抱歉……我一下棋就容易動氣,自然也看不開起來,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多多原諒……”

原來這就是那個“但是”啊……

許淡衫沒有說話,因為他當時確實每一句話都如一把鋼刀,劈開她的防線,直入她的心脈。氣氛如此僵持,直到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來,兩個人之間沉寂的空氣才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