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南躺在木製的硬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倒不是因為床不夠軟,而是對一個問題陷入了僵局。
那便是蓓兒問她的:“你愛上過人嗎?”
她為何當時會想到蘇邇呢?她們明明相識不久,算上來不過也就幾個月。
可是跟她待在一起,心裏便很舒服,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後背有一堵堅實的牆,十分可靠。
即使她對她的過去幾乎一無所知,她也會明確地知道,她絕對不會傷害她。
這是她與蘇邇相處這麼久以來的直覺。
可是自己怎麼會對她產生這樣的情愫呢?
她並不會覺得倒反天罡,因為她知道她兩位母親也是此類情況。
可是喜歡總得有個理由吧,她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什麼。蘇邇身上究竟有什麼特質如此吸引她。
她一會平躺在床上,一會側躺,總之心裏麵就像有千萬隻螞蟻在不痛不癢地爬著,抓心撓肝。
月已中天,她知道,已經很晚了。
於是,她半坐起身,抬起右手,給自己後腦勺來了一掌。
床板“吱呀”一聲,她終於昏睡過去,不用再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閑來無事地休養了一段日子……
在他們來到這裏的第五天,蘇邇終於醒過來了。
還是塗南不經意間發現的,蘇邇的房屋並未落鎖,方便他們進去查探傷口,更換紗布。
這天清晨,塗南經過她屋子時,本以為蘇邇還未醒,她便徑直走了進去。
可誰知蘇邇正端坐在桌邊一隻手給自己上藥,隻著一件肚兜,許是這樣更為便利。
塗南見狀,先是與蘇邇麵麵相覷。
她發覺氣氛不對,逐漸羞紅了臉,轉過身,磕巴道:“抱歉啊,十一,我……我不是有意的。”
身後人卻冷笑一聲,挪動凳子起身,逐漸向她靠近,一隻手將她拽進來,接著關上門。
做完這一切,她才道:“無妨,姐姐,不如你來幫我上藥吧,我一隻手的確有些不便利。”
塗南像是做了虧心事一般,躡手躡腳地走到桌前坐下。
她拿起藥瓶,輕車熟路地將藥膏塗抹在蘇邇的右肩膀上。
傷口早已結痂,趨於愈合,隻能見到一點斑駁的血跡。
綁上紗布之時,她無意間往她頸間的那抹雪白瞥去,一時間竟恍了神。
蘇邇發覺塗南的不對勁,問道:“姐姐,怎麼了?”
塗南感覺被撞破,眼睛不由自主地亂瞟,慌亂道:“沒有,沒事沒事。”
說著,手上動作很快地將紗布纏好,並把她的衣服遞過:“清晨露重,可能會冷,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蘇邇接過衣服穿好,沒注意到剛才的異常,轉了個話題:“姐姐,你就沒什麼要問我的嗎?”
塗南一聽,想必是蘇邇已經猜到她知道傷口同化這件事了。
她呼口氣,堅定道:“沒有。”
對方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但一會便消失不見。
她淺淺一笑,道:“三十五年前,你救過我的命。其實在臨死之際,我也垂死掙紮過,聚集全身的息力,妄圖封印裂縫,隻可惜都不過是徒勞之舉。
僥幸活下來後,我發現身上總會平白出現傷口,可大可小。一次在任務中,我突然覺得饑餓難耐,昏倒在火場差點燒死過去,當時我隻以為是天要亡我。不過自從遇到你,我才發現原來你受傷了我也會受傷。”
說完,她端起一杯茶盞,遞給塗南。
塗南淺茗一口茶,有些頓悟,隨之又聯想起自己獻祭後的奇怪之舉。
她突然握住蘇邇的手,睜大著雙眼,不可思議道:“那件事後,我本來天生受損的靈脈愈合了,水屬性的靈力也變為了冰。”
“應該是這團息力力量太大,衝破了你原本破損的靈脈,反而讓其重新生長出新的靈脈。”蘇邇斟酌道。
不知為何,塗南突然鼻子一酸,眼圈發漲,喃喃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姐姐此話怎講?”
她埋下頭,眼神中滿是羞愧:“與其說是我救了你,不如說是我害了你。陰差陽錯中,你修複了我的靈脈,相當於給予我一條新生命。可我,還讓你平白無故受了這麼多傷。”
“十一?”
塗南驚呼。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撲過來。
是蘇邇抱住了她,輕拍她的肩膀,道:“你沒有害我,天地萬物,生生相息,凡事皆有因果,而無絕對。你於患難之中救了我,我亦於機緣巧合中救了你,姐姐,難道這不是緣分嗎?”
塗南硬生生憋回淚水,把她的話都聽進去了。
蘇邇沒有再聽到啜泣聲,便鬆開手臂,直直看著麵前的淚人兒。
“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擺脫掉這件事,我不想我一受傷,你就會變得痛苦。”塗南囁嚅著道。
“沒關係的,姐姐,不就是把命拴在你這裏了嗎?我相信你會為我好好活下去的。”蘇邇倒感覺無所謂,聳聳肩,道。
塗南聽後,直接把臉埋進手裏,她也不知怎麼,今天為何這樣敏感,甚至可以說是扭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