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早上天氣還冷,街上也沒有幾個行人,周玉也擔心路上遇到相熟的人問東問西的,隻得低著頭麵朝牆麵,叫小丹看著從者村上來的班車,最早的一趟是七點的,周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上的上海手表,還差五分鍾,這表算是當時的奢侈品,一塊上海表皮帶的一百二十元,鋼帶的一百伍拾元。
周玉買過兩塊,一塊是周富有高中畢業後驗空軍沒過,就承包了一個農場,叫周玉過去幫忙,周玉在閑置的荒地上開了一塊地,自己栽種了一片烤煙,那年的烤煙賣了一百伍拾元,周玉托人從市裏給自己買了一塊心心念念的皮帶上海表。
周富有當時正談對象,女方要求要有獨立的房屋外,還要三大件,就是自行車,縫紉機,手表。周富有隻拿得出房子,其他的什麼都拿不出來,看到周玉的手表,硬是軟磨硬泡的給要走,周玉當時也是心疼自己的弟弟,幾句好話聽過就交上剛到手的表。
現在手上帶的這款是從農場出來後,天天給人縫紐扣,縫衣服攢出來的。
“媽媽,班車上來了。”小丹驚呼著帶著興奮,周玉側頭看了下遠處,一輛班車從霧氣中駛來,周玉轉過身,抬手招了招,班車停在三人跟前,周玉把小丹抱上去,找了位置坐下。
透過窗戶,周玉看到了三十年前的生長的地方,是自己魂牽夢縈的熟悉的畫麵,真實又有些恍惚,天已經大明,太陽慢慢升起,眼前的景色更加鮮亮動人,路邊閃過冒著炊煙的土坯屋子,一排排往後退,空氣中彌漫著柴草燒起的煙味,也有穿著蓑衣趕著羊群上山的老者。
草木茂盛的荒地裏蓄滿了水,早起的鴨子在水中嘎嘎的扇動著翅膀。班車在坑窪不平的路麵上顛簸前行,周玉很是享受這樣的久違的熟悉感覺。小丹沒睡夠,趴在周玉的腿上又呼呼睡去,周玉緊緊摟住她,以免顛簸掉下位子。
這個時候的生活雖然有些苦,但是總讓人覺得幸福有盼頭,後麵大家的日子好過了,家家戶戶蓋起小洋樓,路麵都是平坦光滑的,可是大家懷念的還是以往的苦日子。
車子搖搖晃晃行駛在彎曲的公路上,途中經過村莊,山林,有上車的,也有下車的,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周玉叫停了車,在一家洗車店前下車。
寬敞的水泥院子裏停著幾張桑塔納,二妹周玉明正穿著雨鞋,帶著手套拉著黑色的水管衝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周玉叫了聲“玉明”,周玉明轉頭看了一眼,有些驚訝,有些高興,奈何手裏的活計還沒做完,大聲的說道:“大姐,你到那邊等我,我這裏馬上就好了。”說著指指屋簷下一排的木凳,那是給客人休息的地方。
周玉嗯了聲,牽著小丹過去坐下。趙姐姐的這套房子是新蓋的,三層的澆灌平層成L形,房間很多,一邊住人,一邊做旅社,牆上貼著白色的瓷磚,地板上扣著花紋的馬牙石。這是當下最流行的新房款式,看上去舒適又氣派。看著幹淨又明亮的房子,周玉心裏不禁感慨“城裏人真的很好賺錢。”
周玉明手腳麻利的擦著車,烏黑的辮子隨著她的低頭滑落到耳前,此刻的太陽已經升上來了,陽光照射在院子裏的水泥地上,升起一層薄薄的霧氣,還不到三月,氣溫還是很低,周玉明鼻尖耳朵凍的微紅,周玉有些心疼,這個妹妹不像老三強勢懶惰,姐妹四個中,她長的最標誌,大眼睛,鵝蛋臉,又上過學,雖然才上到初中,但在這個年代,農村女孩子上學的本來就不多,上到初中的就更不多了,周玉明算是其中比較出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