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進屋半響,朱家章帶著孫子楊波進來,周玉並未招呼他倆,周母是外人過意不去,招呼道:“親家,過來這邊坐。”朱家章鼻子裏哼了一聲,拿了個小板凳坐到門後麵,掏出旱煙“吧嗒吧嗒”的抽著。
楊波則到火爐旁烤火,兩條鼻涕掛在人中處,不停的吸溜著,周玉拉母親坐下,示意她不要說話。隨後各自隻管烤火,聽著外麵的動靜小了,楊華隔了幾分鍾才開門進來,圍到火爐旁烤手,臘月的天氣最是冷了。
“媽媽,不要回去了,我等下就殺雞了,今年就在這裏過了。”楊華對於剛才的事似乎並未放在心上,雖然重活一世,周玉對楊華這樣的態度還是很不滿意的。
周母道:“不了,家裏還有你妹妹他們,他們還不會整,大年三十總是要祭天封門的。”是的,這邊的習俗,大年三十這天要殺雞祭天,有條件的還要殺魚,將魚尾巴貼在門後麵,寓意封門,來年年年有餘,風調雨順,沒條件的就把雞毛貼在門後麵。封了門就不允許外人進來了,一直要到大年初二後開始親戚拜年才可以串門,如果有人大年初一就上門來,要麼抱著大公雞來,要麼就是挨主人家咒罵的。
年底要賬的都知道這個習俗,所以都會在臘月二十七八就開始挨家挨戶的要賬,三十這天一般不上門,因為自己家也要忙著殺雞做飯。
楊華見周母堅持,也就不挽留,說:“這幾天辛苦媽媽照顧招娣了,招娣,給媽媽拿點過年的錢回去。”周玉毫不回避,道:“總的40多元,還賬還了25塊左右,給媽媽拿了20,剩下兩三塊錢了。”說著瞥眼看見門後麵的老頭不愛聽的扭了下身子。周玉才不管呢,兩口子的錢,你能花,憑啥自己的母親偶爾花點就不可以,以前怕說閑話,都是重活的人了,還怕什麼口水腥子淹死人。愛聽不愛聽都是自己說了算。
楊華笑道:“剩多少就剩多少嘛,沒必要還一筆一筆算。”
周玉也笑道:“交賬的不怕,我管賬的怕,怕哪一分錢說不上來用途,會被人生吞活剝了,賬還是要清楚點。”
也不等楊華再說,周玉吩咐道:“你用單車把媽媽送到者村做班車,這樣快點,要是走路,不定要走多久。”楊華“哎”了聲應下,周母溫聲細語道:“楊華,媽交代你幾句,老招的月子要做好,月子做不好留下病根就不好了,家裏的事你多做點,等出了月子兩個人相互幫補著就好過點。”
“媽媽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楊華安慰著嶽母,周玉淡淡看著二人說話,楊華也不是沒有照顧過,隻是一照顧周玉,老頭就開始指桑罵槐,周玉架不住他罵的難聽,硬撐著身子起來做飯喂牲口,楊華多少也有些偷懶,見周玉能做事,也就半推半就的把照顧這個事給撇下了。這一次,周玉打定主意,這個月子期間,誰都別想著讓自己幹活,自己心軟,別人心腸可硬著呢,自己心腸硬起來,看誰硬過誰?
“媽,媽~~~”門外寒風呼嘯帶著有人叫喊的聲音過來,周玉聽見了,問:“誰在外麵叫,聽著聲音很耳熟。”說著又聽見兩聲,周母梀地站起來,有些慌張:“怕是老三。”周玉也聽出來了,是的,是三妹周玉花,腦袋裏瞬的想起,母親那個家,沒了父親,二妹跟三妹四妹不和,經常在外打工,弟弟街溜子一個不管事,當家的貌似都是老三老四,母親去哪裏,去幾天,帶什麼東西都似乎要他們過問,有時候周玉感覺,三妹四妹才是媽,而母親才是他們的女兒,母親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有人管事的生活。但是三妹的手有時候伸的過長,連她這個大姐的家都要指手畫腳,周玉很是不喜歡她。
周母提起籃子就開門出去,周玉跟了出去,朱家章前前後後沒搭理周母半句,周玉也懶得理他,出門便看到老三老四兩姊妹站在大路上遙遙呼叫。還是這死德行,周玉心裏暗暗罵了一句。還是叫道:“玉花,玉音,快進來烤火。”
兩人扭捏了一下,才陰著臉走過來,正眼都沒看周玉一眼,老四朝著母親嚷道:“不知道今天要過年嗎,你是來了就不會回去嗎?”周玉看著眼前這一胖一瘦的兩人,穿著不同花色的硬花棉布,腳上的布鞋洗的發白,邊沿也磨起了毛邊,時隔一個時空,再見自己的親人是如此年輕,心裏也是感慨萬千,真實不真實恍如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