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去看那折扇的主人,隻見他的臉上覆著一塊銀白的麵具,麵上隻露出一雙眼睛和一張薄唇。
梅樹疼不疼與我何幹?說著,我便繞過扇子又折了一枝下來。
姑娘的心地真是狠毒。
我撲哧一笑,點了點頭。沒想到第一次見麵,你就已經這麼了解我了,看來咱們有望成為知己啊。
聽我這麼調侃,他不僅沒有發怒,反而直直地盯著我。半晌,他又突然一笑,讚道,姑娘好性子。
我死著臉皮擺了擺手,哪裏哪裏。
他沒再說話,隻搖了搖扇子,望了我一眼便走開了。
我抱著一大把梅花跪在大殿中央。皇帝負手立在殿前,殿邊還站著一位白衣人。
梓榆,你平日裏怎麼頑,朕都可以不管,隻是這次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毀了那戲台!
民女知罪,還請陛下責罰。我垂著頭,隻看見前麵一黃一白的兩雙靴子。
你既毀得是世子的戲台,就該向世子請罪。皇帝轉身走到龍椅上坐了下來。
我立馬狗腿地換了個方向跪,還請世子原諒民女,民女下次不敢了!
原以為接下來就可以回去鍾華宮吃管事的胭脂糕了。卻沒想到,這白色的靴子一動也不動地立在原地,連聲也不曾吭。按理來說,皇帝將話拋給了他,他就該接著客氣一番然後大度地扶我起來的。但這人不僅不出聲,連點動作都沒有,這是個什麼情況?
跪了一會兒,上頭仍是沒有動靜。我愈發不耐起來,剛準備開口,卻被堵了回去。
臣這次來訪,為陛下帶了件禮物。他突然轉身向皇帝行了個禮。
哦,不知使臣帶來的是何寶物?
回陛下,是一件上古靈物,名曰“雲華”。
聽到寶物的名字,皇帝不禁向前傾了傾身子,“雲華”?可是《天書》上說的那件靈物?
正是。
勞煩使臣快快呈上!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急迫,生怕出了什麼差錯。
這……白衣人朝我這邊望了一眼,頗為顧慮。
皇帝見狀立馬明了,潦草責罰便打發了我走。我抱著滿懷的紅梅起身請辭,卻見那人麵具下的一雙眼隱隱透出些笑意。
回到長寧宮,新晉的宮女夭夭過來接走了梅花,稍稍修剪後將它們一枝一枝地插進素白的瓷瓶裏,瓷瓶的白映著梅花的紅顯得煞是驚豔。
我坐在梳妝台上,透過銅鏡看著她細致地處理著每一道工序。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來進宮之前我娘也是將梅花這般采摘、修剪、插瓶。
想著想著,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地想到我爹,想到管家陳叔,廚子胖爺,掃地阿三……想著檀府中的一切,包括缸裏的小井鯉和池中的小王八。
夭夭,你說我爹娘下次進宮是什麼時候?
穿著粉色宮裝的夭夭搖了搖頭。這個,奴婢也不太清楚。
我一下趴倒在銅鏡前,擺弄著木梳,百無聊賴。
姑娘是不是想家了?她邊剪著手上的紅梅邊問到。
想有什麼用,又不是想了就能回去。我愁容滿麵,銅鏡裏的眼睛鼻子全擠到了一塊兒。
夭夭一臉懵懂,抬起頭來問到。姑娘為什麼要一直住在宮裏呢?
望著她一臉天真的模樣,我的心情竟也不知不覺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