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滂沱,黑漆漆的田野伸手不見五指。雨珠兒伴著呼呼的東北風一陣緊一陣,到處是一片嘩嘩的水聲:不隻是雨點打在禾苗上的沙沙聲,還有大溝小溝中流水急急奔向河浜的嘈雜聲,連平時很安靜的童家浜也激起了一陣陣漲水的拍浪聲。
童家浜是大運河南邊大橋港上一條普通的淺水浜,碰到旱水年份,一個月不下雨就浜底朝天了;但一遇到暴雨,下上個三四天,浜水又漫到家家戶戶的門檻下了。如今已到了黃昏時分,河浜兩岸的農家都已早早熄燈入睡了。浜北的那一長列大瓦房,從瓦楞溝中奔騰而下的簷水,稀裏嘩啦的,如同千萬條撲下山腰的瀑布;浜南多數的草房雖沒有浜北瓦片上瀉水的咆哮聲,卻也似斷了線的珠兒往下掉,發出一陣接一陣的“吧嗒”聲。突然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死鬼,睡得這樣死啊!草棚漏了,快去拿個腳桶來!”不久,就聽到一個男人起床放置腳桶的聲音。這些聲音中又夾雜著一個嬰兒的啼哭聲,吵醒了剛剛入睡的老爹,一陣猛烈的咳嗽,帶來了一聲歎息:“發大水了,老天爺,求求你歇口氣吧!”
在浜底頭的牛棚內,這時卻跳出一朵火苗,一支蠟燭立在安靜的係牛石上,風兒不住地從竹編門縫裏鑽進來,蠟燭的火苗被吹得左右搖曳個不停。
這是一個築在河浜岸邊的牛棚,稻草編的屋頂,四周是泥打牆,隻是朝南牆上開了一個門。門很簡陋,是用竹片編的,如果關上門,牛棚內便一片黑暗。牛棚內關著一頭已養了十多年的老水牛,隻有在農忙時,它才被牽出來,幹著犁壟、耕田等農活。而在農閑時節,老牛便被關在棚內,由社員輪流喂它,一頓飽、一頓饑的,因此老牛很瘦。此時,那頭老牛安靜地伏在散亂的稻草上,不住地反芻著吞下去不久的稻草,“咯吱咯吱”地咀嚼著,回味著那清新的幹草味兒。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兩個在燭光中搖曳的人影。
“梧鳳,我倆快初中畢業了,你有什麼打算?”說話的是個男青年,一身學生裝打扮,藍褲子,白襯衫,隻是夜涼雨冷,襯衫上套了一件手織的毛衫領褂;學生頭,頭發梳成三七開,一張國字臉,兩道劍眉,目光柔柔地注視著站在對麵的女學生。
“我不準備再考了,初中一畢業就在家幫幹農活了。我媽老是嘀咕著,說她到了我這個年紀,早已生下我了。她恨不得我一畢業就嫁人,老是說,女人遲早要嫁,早嫁省下一個口糧,這個死腦子!”被叫作“梧鳳”的姑娘滿臉愁緒地嘟噥著。她的紅上衣胳膊肘上縫著一塊顯眼的補丁,雖說這紅衣服已經洗得褪色發白了,但一看就知道她是個幹淨利落的姑娘。緊裹著的紅襯衣掩蓋不住挺聳突出的一對乳房,青春的活力在這個姑娘身上到處顯現:臉蛋兒被男青年注視得紅撲撲的,兩條月眉下的眼睛盡管隻注視著腳上那雙也已經洗得發白了的黃膠鞋,但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仍然不住地亮了一下又一下,她偷偷打量著眼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兒。“童豪,你的成績比我好,你一定要去參加升學考試。去考高中吧,你的理科成績全班第一,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
“我是上不了大學的。我家的成分不好,我爸讓我去考師範,我想報考師範對家庭成分會放寬一些。”
“該死的成分,它可把你拖累了,至今連個共青團也入不了!”梧鳳十分同情地歎了口氣。
“不講這些不快活的事了,換個話題吧!你剛才說你媽像你這個年紀已經生下你了,怎麼可能呢?”
“她14歲結的婚,16歲生下我。我媽可吃了不少苦了!”梧鳳幽幽地說。
“《婚姻法》不是規定到18周歲才可以登記嗎?”
“她那是在解放前!”
忽然,“嘭”的一聲,一陣狂風把牛棚門吹開了,蠟燭的火苗跳了幾下,被風吹滅了。牛棚裏頓時一點亮光都沒了。
“童豪,我怕——”梧鳳輕輕地咕噥了一聲,向前靠了一下。
“怕什麼,有我哩!”童豪突然一把摟過梧鳳,在她滾燙的臉龐上大膽地親了一口。
梧鳳並不躲避,隻是喃喃地說:“你為什麼要對我好?”
見梧鳳靠得更緊了,童豪在她發燙的臉上一陣狂吻,並猛地把手伸進她的衣服,握住了她已經凸起來了的桃子似的乳房,並且堅決地說了一句:“咱倆從小一起長大,等我掙錢了,一定要娶你!”
“別,別——別這樣,書上說了,男女相親要懷孕的!”梧鳳一下子從童豪的懷裏掙脫出來。
童豪正在“大膽”的頭上,在黑暗中又摸到了梧鳳的身子,這一回他把她摟得更緊,不安分的雙手在梧鳳的身上亂摸,而梧鳳仿佛像軟癱了似的,不再掙紮了,隻是用雙手緊緊地摟住童豪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