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醫院。
韓在俞坐在年邁的醫師麵前,心急地等待著。
醫師翻查著已經泛黃的醫療資料,一張張已經字跡快要模糊的病曆卡從資料袋裏滑了出來。
“哦,找到了。”醫師拿起一張病曆卡,“韓澤,兩歲零三個月,1984年7月14日在本院進行聲帶手術時大出血休克,搶救三十分鍾後無效死亡。”
醫師念著當年的資料,與韓在俞當年聽護士轉述的事實一模一樣。可是他的兒子並沒有死,那顆隱藏在尹宇澤眉間的痣,就是他身上最好的印跡。
“不,醫生,我兒子並沒有死,我剛剛見過他!他還活著!”韓在俞喊道。
“那怎麼可能?”年邁的醫師嚇得眼鏡都差點掉下來,“這種事情怎麼會出錯?當年那個孩子明明已經死掉了,雖然當年不是我主刀,但卻明明記得是兩個孩子一同進行手術,那個孩子是個流浪兒,因為燒傷了喉嚨而進行手術,怎麼會……”
站在父親身邊的韓憶突然看到從資料袋裏滑落出的另一張病曆卡,上麵清清楚楚地寫著:尹宇澤,兩歲零七個月,1984年7月14日在本院進行喉管修複術……
“爸!”韓憶大驚,連忙把那卡片遞到父親麵前,“爸,你看這個,尹宇澤!”
韓在俞不解,連忙拿過病曆卡細看。
就在這一看之下,他驀然明白。
原來當年死去的是那個流浪的孩子,正因為他們名字裏都有個“澤”字,又年齡相同,才會令護士認錯了這兩個孩子。而當年燕珍的身體又極度虛弱,正在搶救。他一個人照顧不了兩個,得知兒子去世的消息,他也沒有深究,就交給了醫院讓他們幫助處理兒子的後事。但是沒想到……
韓在俞的淚水嘩的一下流了下來,二十年啊!二十年!他竟然就這樣生生地和自己的兒子分別了二十年!
醫師不解,湊過來看他手裏的病曆卡:“怎麼了?韓先生發生什麼事了?”
韓在俞嘴唇抖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這究竟能怪誰?怪當年的那個來傳消息的小護士嗎?二十年都已經過去了,還能找得到為此負責的人嗎?這真的是上天給他們一家人的磨難,這真的是老天對他的懲罰!
韓憶也跟著父親重重地歎氣,怎麼會是這樣?他本來還不能相信尹宇澤會是他的哥哥,但一看到這張病曆卡,他的心裏,也有了幾分沉重。
突然在醫師辦公室的門外,有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韓憶幾乎是下意識地立刻追了出去。
“等一下!”韓憶追出門外,立刻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尹宇澤停了一下,轉過身來,用他那雙明亮的眸子凝視著韓憶。
從現在起,他們不再是搶奪星漫的敵人,而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弟了。這種感覺還真的蠻奇怪,在他們相互對視的目光中,都有些猶豫的模樣。
“你……都聽到了?”韓憶問道。
他相信尹宇澤不是偶然來這裏的,也許他對自己的身世之謎也有些懷疑,但二十年背負著被父親拋棄的怨恨,使得他一直沒有回到這裏過。
尹宇澤咬著唇,微微地點了一下頭。
“那你應該知道,當年爸爸並沒有拋棄你,所以你不應該這樣記恨爸爸!”韓憶有些著急。
尹宇澤不開口,隻是深深地凝望著韓憶。
“雖然我也不習慣我們現在的身份,但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一下,不要這樣對待爸爸。當年他失去了你,也是很傷心的!”韓憶重重地喘息,“我根本沒有想到,我們之間會變成這樣的關係,現在我的心裏,都變成一堆亂麻……”
韓憶有些難過地低頭,這些事情把他搞得有些頭疼。
尹宇澤走過來,拍了一下韓憶的肩。
“替我……照顧她……”他艱難地開口。
“她?你說星漫?”
尹宇澤點頭,臉色有些蒼白。
“讓我照顧她?為什麼你不能?”韓憶有些奇怪,“尹宇澤,雖然我們是親兄弟,但是愛情,是不能出讓的!星漫喜歡的人是你,不是我!”
尹宇澤搖搖頭,低垂眼簾。他似乎不想跟韓憶解釋什麼,隻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接著便立刻轉身,朝醫院裏那條長長的走廊跑去。
“喂,你要去哪裏?星漫呢?”韓憶大聲喊道。
這時韓在俞從老醫師的辦公室裏走出來,聽到韓憶的喊聲,連忙跑了過來。一看到尹宇澤的背影,心裏一急。
“澤兒!你等等!你要去哪裏?”韓在俞焦急萬分,腳下重重地一滑,差點跌倒。
韓憶連忙伸手去扶父親,但韓在俞卻激動地喊道:“不用管我,快點去追你哥哥!”
但當韓憶抬起頭來的時候,那條走廊上,已經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的影子……
朦朧中,星漫在尹宇澤的懷裏睡去,她似乎夢到了他們一同生日的那天……
煙火在星空中燦爛,點燃的蠟燭映紅了他們兩個的臉龐,那些不快樂,都在彼此的微笑中緩緩地退去,留在手中的,隻有快樂和溫柔……
星漫揚起嘴唇,微微地笑了。
“漫漫,醒一醒!”
突然有人輕拍她的臉頰,把她的好夢驚醒。
“別動……”星漫孩子氣地撅起嘴唇,不滿地叫道。
“葉星漫,快點醒醒!”韓憶生氣地動手推她,這才令沉醉在美夢裏的星漫從夢中醒來。
她有些不能相信地盯著搖醒她的人,怎麼會不是尹宇澤的臉,反而是韓憶那張焦急的臉。
“韓……韓憶?!”她從沙灘上坐起身來,披在她身上的那件白色休閑外套滑落了下來。
這是尹宇澤的外套,怎麼會披在她的身上,他人呢?剛剛她好像是睡在他的懷裏啊!怎麼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人就不見了?
“星漫,尹宇澤呢?他去哪裏了?”韓憶問她。
“剛剛……他還和我在一起……”星漫揉揉蒙矓的眼睛,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韓在俞急匆匆地趕過來,有些心急地朝他們問道:“憶兒,有沒有找到你哥哥?我剛剛去村子裏找過了,有人說他剛剛拿著背包離開了!”
什麼?!
這句話把葉星漫和韓憶都嚇了一跳,他們連忙從沙灘上彈起身子,隻見星漫披的那件外套裏,有兩封信滑落下來。
那仔細折好的信箋上,一個寫著星漫的名字,一個寫著韓在俞的名字。
星漫突然覺得心裏一沉,她預感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她就知道,像尹宇澤那樣纖細敏感的人,讓他平靜地接受這些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不能把心事全部說出來,就隻有選擇離開這裏。他終於還是做了,他終於還是……
信紙被顫抖著打開,在給星漫的信中他寫道——
漫漫:我真的很想給你幸福。從我們第一次相遇開始,我的心就早已經屬於你了。但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沒有資格談愛的人,我什麼都沒有,連對你說“我愛你”這三個字都如此的困難。所以當我看到有人在你身邊嗬護你,疼愛你的時候,我選擇了退卻。我以為我可以躲在一邊,好好地把你忘記,但是我卻發現那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想你,想你的微笑,想你的哭泣,想你的擁抱……我知道,我真的已經愛上了你,你已經成了我心中不能除卻的那一部分,隻要我一碰到那部分,就會痛得血流不止。如果你在上飛機前,不打那個電話給我,也許我真的就放你走了……可是當我聽到你的聲音的時候,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我愛你!我愛你星漫!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即使將來要付出怎樣的辛苦,我都要和你在一起!雖然我知道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是我卻有一顆最真、最誠的愛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