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淪吧,沉淪吧。
四周有這樣的叫囂,於是他沉沉的身體就這樣倒在了披風上,發出悶悶的鈍響。
“他 娘 的 ,老子還以為是什麼高手,誰知道竟然敵不過一支小小迷香!嘖嘖嘖嘖,老子看那個小子細皮嫩肉的,帶回去,說不定還能討討老大的歡心,哈哈哈哈哈哈.....”
“誒!你可別說,這是老大親自賜的月,月,月什麼寒露......可不是你老六平日用的那種雜牌貨...”
“你小子!.....走,幹完買賣咱去喝酒!”
“......”
粗野的笑聲伴隨著不堪入耳的渾話在耳邊回蕩,黑暗中的煥風卻突然微微冷笑,也不見是有什麼動作,隻聽得幾聲悶哼,那些方才還高聲調笑的人,驀的沒了聲響。
侮辱我最親的人?找死!
念頭隻是一刹那,劍光隻是一刹那,爾後黑暗處的光芒便果斷分分隱去。
良久,榻上有人起身。煥風先靜靜坐在了黑暗中幾刹,眸光是難得的清醒。然後才是摸索著穿好衣裳,燃了燭,清俊的麵目脫去了稚氣,卻沾染幾分蒼茫。
然而那雙眼睛,此刻卻泛著不正常的紅色光芒,很容易叫人聯想到嗜血的狼。
如若此刻有熟識的人站在他麵前,定會覺得他已不再是煥風。然而命中注定,這一刻在他身邊的,隻有昏迷的哥哥。
他回頭看沉睡的煥辰,看他嘴角的微微笑意,心頭騰起一陣暖意,卻夾雜著肺腑的苦痛,叫他蹙起了眉頭。
哥哥,我不想去的。
可是哥哥,我又不想叫你傷心。
所以,今夜,一切都結束吧。
記得幸福。
他無聲地執了溪綾劍,揀一件厚衣裳替煥辰披了,確定無礙後,這才翻身出了窗。
月上中天,有淺薄的雲隱約遮蓋著它,宛如花藏玉瘦。然而煥風卻在那皎月中看出了某種異樣的血光,心中一愣。
不好的預感呢。
他緩緩落在門前階下,抬頭看了看窗口溫暖的燭光,眸光帶慟,似乎隱約已知那是畢身最後一次相見。
夢魘每天會在他昏迷或沉睡的時候到來,在他的夢裏叫囂他的苦痛,要他以身飼魔,而他從不願意接受,隻是平靜地拒絕,微弱的呼吸,就好像他從不曾遇見這一切一般。
而今,他想,他必須要去結束這一切了。
替煥辰做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殺手。
緩緩攥緊手中濡濕的紙條,他的身影越過亭台軒榭,茅屋瓦舍,漸漸越奔越遠。
麵前是一片雪原,冰冷而蒼茫的空氣讓他的呼吸幹澀起來,竟生生嘔出幾口血,似乎還夾雜著內髒的碎片。
而肺腑間,也是驀地一陣鈍痛。
時間不多了。
他一步步在飛雪中前行,踩出腳印,卻又被肆虐的雪所覆蓋,就好像從來沒有這樣一個人走過一樣。
和之前雪崖上的日子,很像吧?
可是終究,已經是不同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