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不久,未央從南山皇陵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筱婧更是天天數著日子等著他回來。加賀自從把登基大典刺客一案結案之後便也閑了下來,把調查的折子呈了上去,子惠似乎也沒有刨根問底的意思,隨便翻了翻看到人證物證俱在就草草蓋了玉璽交刑部封存檔案了。
近來關於子惠跟王叔監國柳郴不和的消息慢慢在宮中流傳,柳郴勢大,自從做了監國之後一改以往瘋瘋癲癲的樣子,行事作風變得獨斷專行、淩厲狠辣。交給子惠的奏章柳郴必要先過目,原本他作為監國這也是分內之事,但自古以來顧命大臣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就很微妙,柳郴如此飛揚跋扈自然會引起子惠和一部分大臣的不滿,但懾於他的淫威少有人敢言,有幾個敢言的大臣被柳郴或殺或貶,這一下來矛盾就更深了,就像是一根緊繃的牛筋,總有一天會斷裂。
明日就是未央回京都的日子了,夜裏筱婧竟然激動地睡不著覺,一想到他說一回來就向陛下請求賜婚,心裏就激動難耐。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感覺,有期待,有喜悅,還有一種對於未來的憧憬。可能每個妙齡的少女都會時常有過這樣的幻想,與自己最愛的人長相廝守、共度一生,筱婧以前也時常想過,但是最近幾日更是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有的時候夜裏睡覺都能笑醒了。
“筱婧啊,不是哥哥說你啊,以哥哥多年行醫的經驗,你這是病的不輕啊。”加賀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笑道。新年剛過,春寒依舊料峭,司馬樓前的柳樹還沒吐出新芽,細長的柳條就像少女的青絲,在風中搖蕩。
“哎呀,好疼的,哥哥你還行醫呢,騙人,什麼時候做過大夫啊?”筱婧被他打回原形不免有些氣惱。
“我看不了別人的病難道還看不了你的病麼,你這是得了相思病啊。”加賀道。
“我…哎呀哥哥你好討厭啊。”筱婧被加賀說穿心事,羞紅滿麵,直比那六月的桃花一般。
“未央說了,回來之後馬上向陛下請求賜婚。”許久之後,筱婧幽幽道,語氣輕柔而婉轉,像是在對加賀說,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
“哎,哎哎…”加賀搖著頭道。
“你這是病入骨髓,無藥可醫了。”
“哥哥你怎麼聽到這個消息一點都不震驚啊,而且都不祝賀我一下?”筱婧道。
“你我和未央從小一起長大,可謂是青梅竹馬,你是什麼樣的人,未央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很清楚,他說出這樣的話我也不會覺得吃驚。”加賀喝了口茶,淡淡道。
筱婧嘴巴張著望著加賀,哥哥一直是個很睿智沉穩的人,隻是他平時更多展露出自己風流不羈的性格,但隻要在哥哥身邊,她就會無比的放心與安定。那是與未央截然不同的感覺,加賀靈活善機變,未央則剛直有餘,變通不足。
“不過,我還是會祝賀你的。”加賀笑道。
未央的來信說今日便會回到京都,筱婧從一大早起來就忙的不亦樂乎,把司馬樓裏裏外外都打掃了個便,夫人笑道筱婧真是越來越賢惠了,加賀則在一旁添油加醋打趣著筱婧,筱婧紅著臉嘟著嘴的樣子每次都能讓加賀和夫人哈哈大笑。
日過正午,未央還沒有回來,筱婧在家等急了決定去北城門等他。到了城門口守衛都認識這位司徒小姐,所以對她十分恭敬照顧,叫她到城樓上去等未央。
城樓上視野果然極好,筱婧手扶著欄杆極目遠眺,望著下麵進進出出的人群和車馬,好不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不同的表情,或急促或平靜,或安詳或暴躁,每個人都在從自己的起點走向未知的終點,你並不知道終點在哪裏,也不知道會遇見人和事,隻是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好像從未改變,但當你回過頭來看自己來時的路,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等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筱婧在遠方的人群中認出了白色的纖離馬,此馬乃是萬中挑一的神駒,自然是鶴立雞群十分顯眼,但顏色已非雪白而是帶點灰黑,可見南山皇陵的環境確實惡劣,馬尚如此,人何以堪?
筱婧心裏急切,趕忙從城樓上下來向著城門外迎過去。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著這個穿著打扮光鮮華貴的小姐,就像是劈波斬浪,溯遊而上的魚兒穿過洶湧的人潮。
“籲。”穩穩地停下了纖離馬,翻身下馬。
陽光偏西,藍白條紋的長袍帶著斑駁的黃色,陣風吹過,獵獵作響。三月未見,未央明顯變得滄桑,原本柔和的麵部線條也磨礪得硬朗,琥珀色的眸子裏堅毅中透著溫柔,灰黑的膚色跟纖離的毛色倒是有幾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