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郴站在大殿禦座之下,麵前新皇帝子惠雙眉緊皺,冕旒下的顏色難以分辨,下麵文武百官低頭斂目,一言不發。柳郴身穿紫色蟒袍,束發而高冠,寬大的袍袖隨著抑揚頓挫的聲音揮舞著,語氣咄咄逼人,眼神不可一世,王叔監國的架勢畢露,像是換了一個人,完全沒有此前的瘋瘋癲癲之感。
底下眾臣無人應答,大殿之上又陷入了一種吊詭的寂靜。柳彧去檀州後,皇城禦林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柳郴,再加上他現在是監國,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誰人敢於他對抗?
“王叔,朕已經看過戶部呈上來的賬簿,府庫空虛雖是不假,但最近支出有幾項甚是模糊不清,而且數額巨大,若不查清怕是難以服眾。”子惠道。
“哦?是哪幾項,還請陛下明示。”柳郴繼續道。
“這…戶部賬目頗多繁雜,還有很多賬目朕還沒來得及看完,若要一一指出,怕是很困難啊。”子惠道。
“陛下!”柳郴忽的走到子惠麵前下拜,動作雖謙恭之至,但這兩字卻聽得十分倨傲。
“恕臣直言,陛下執意要大赦天下、賦稅減半,乃是為了一己私利而棄大梁江山不顧。曆代先皇登基都要大赦天下、賦稅減半乃是為了新帝立威,顯示新皇寬宏仁德、愛民如子,皇恩浩蕩,這本身並沒有錯,但如今情形不同,府庫空虛財力疲敝,若陛下再執意這樣做恐怕會使朝廷難以為繼,所以臣鬥膽請陛下收回成命。”柳郴說罷,又拜了一拜。
“王叔你…朕恪守祖宗法度與民生息,卻被你說成是為沽名釣譽而棄大梁江山不顧,真是豈有此理!”子惠語氣急切道,麵前冕旒嘩嘩作響。
“陛下息怒,臣有一策不知當講不當講。”柳郴。
“皇叔請講。”子惠壓住怒氣道。
“依臣來看,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讓陛下保全仁義之君的美譽,又可以增加朝廷府庫收入。一是改大赦天下為以錢贖罪,按照現在牢獄中犯人所犯罪行交不同數目的錢才可出獄;二是改賦稅減半為來年減免,看今年所交的賦稅多少來決定來年減免的多少,交的多的多減免,交的少的不減免。”柳郴慢慢走向眾臣道。
他一說完,底下眾臣都炸開了鍋,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賦稅減半是祖上傳下來的傳統,幾百年來從未有過例外,這一次的改變無疑是引起了軒然大波,但眾臣礙於柳郴勢大,也沒人敢挑這個頭。
“王叔此言差矣,為國者最重要的是與民生息,我大梁傳國到朕已經數百年,曆代君主都十分重視民間疾苦。如今朝廷府庫空虛,雖十分棘手,但也隻是一時之患,方才王叔所言雖可以解決目前朝廷的困境,卻是失掉了民心,國與民爭利,豈能長遠?”子惠道。
“嗬嗬,陛下所言差矣。”柳郴回首,眼神中充滿倨傲之色畢露。
“國將不國,民何為民?所謂先國而後家,先君而後臣,如今朝廷府庫空虛,陛下又剛剛登基,正是立足未穩之時,邊防若是有戰亂,又或者國內有叛賊伺機而動,哪一樣不需要花錢,若是沒有軍費,怕是大梁江山就會陷於風雨飄搖之中!江山若是有失,陛下可付得起這等責任?”柳郴越說越激動,滔滔不盡如同奔騰之水,眾臣聽罷無不瞠目結舌,暗歎不已,這二王爺柳郴瘋瘋癲癲的脾氣可是出了名的,如今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當初先帝托孤給柳彧和柳郴,眾臣還擔心柳郴擔不住此等重任,現在看來是多慮了,隻怕這些年都是柳郴的韜晦之計罷了。
“眾大臣對本監國的想法可有異議?”
眾臣無不麵麵相覷,交頭接耳,卻是沒人提出反對,就連左仆射當今國丈關莊也閉口不言、明哲保身,其他人更是不敢多說了。
“王叔此言是要將朕置於不忠不孝的境地,朕要是執意大赦天下、賦稅減半的話豈不是成了不聽忠言的昏庸之君了,罷了罷了,王叔說什麼就如你所言吧。”子惠輕輕地搖了搖頭,雙眉略有舒張,眸子裏卻入死水一般。
“既然如此,馬上讓中書省草擬聖旨,交本監國和陛下審閱。”柳郴誌得意滿道。
“是是是。”中書舍人隻得唯唯諾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