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光吻我以熱淚盈光
三年後。
七月份的C城最火熱的應該不是天氣，而是一場作家簽售書。路過圖書館的人都會看到一條巨大的橫幅掛在圖書館的門口——青春暢銷作家陳慕晴2013簽售會。橫幅下麵，在那條排隊要簽名的長龍盡頭，坐著的是一個端莊大方的年輕漂亮的姑娘。她的麵前放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陳慕晴。
陳慕晴大概永遠沒想到的，這個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鄉，竟然是因為公事才在時隔三年回到這裏。
三年前，陳慕晴去了北京之後住在一個表姐那裏，做的依舊是秘書。但是因為是小公司，工作輕鬆得多。她有大把的時間不知如何打發，表姐的那些交際她都不感興趣，於是除了上班就是窩在家裏。後來她便開始寫小說，她把在她身上發生的故事添油加醋地寫了出來，沒有想到一年之後她就成了一個青春暢銷作家。
後來幹脆辭了職，開始專職寫作。
在回C城之前，還有一些導演和製片人找過她，他們打算把她的小說拍成電視劇，要她去做編劇。但是她果斷地拒絕了。那些真實發生在她身上的傷痛一次就夠了。再也沒有任何能力承受多一點點。
還有很多讀者經常問她什麼才是愛情，她都沒有回答過。因為到現在，她都不知道愛情的定義。就像現在，她隻是低著頭簽字，好像這喧囂熱鬧的場麵根本與她無關。
簽售一直到天將黑的時候才結束，出版方為了慶祝簽售很成功在豪華的酒店包了場為陳慕晴慶祝，但是他們都沒想到，陳慕晴婉拒了。她對主辦方說：“三年沒有回來了，我想回家看看我媽。”
陳母看到她的時候，怔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三年沒有回來，甚至連電話都很少打，此次回來她更是都沒有通知陳母。可是陳母什麼都沒說。她隻緊緊地抱著她說：“你瘦了，慕晴。”
陳慕晴就哭了。
陳母看上去蒼老了許多，家裏被她收拾得很幹淨，連陳慕晴的房間她都保留著原來的樣子。她緊緊地摟著陳母說：“媽，對不起……”
陳母卻淡定地替她抹眼淚說：“沒什麼對不起的，慕晴呀，你過得好就好啊。”
那天陳母做了滿滿大一桌子菜，她不停地往陳慕晴碗裏夾菜：“來吃這個，這個是你最愛你的，還有這個，這個……”
吃完飯的時候，她們一起在廚房洗碗，一起聊聊最近的生活。但他們都似乎刻意避開了曾經那些熟悉的名字。聊著聊著，陳母忽然說：“慕晴呀，看到你這樣，我心裏的一塊石頭也就放下了。”
陳慕晴給了她一個大大擁抱：“給您老人家添麻煩了，我該打。”
陳母揉了揉她的頭發：“慕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還沒有談男朋友嗎？”
陳慕晴就笑：“你這麼急著抱外孫啊？”
陳母也跟著笑了起來：“我托你表姐幫你物色一下，你就沒有看上眼的？”
她就裝傻。
表姐確實幫她物色了幾個，人都不錯。有些在外企在做經理，有些自己創業，還有一些家裏有點錢，也知道上進的人。甚至還有一個寫書的同行對她窮追猛打了大半年。但都被她一一拒絕了。為此表姐還說她眼光高，她卻隻是對著她笑笑。
其實她知道陳母這樣說的意思，她怕她還沉陷在那段不堪的過往當中。所以看到陳母假裝不開心的樣子，她就衝她吐了吐舌頭說：“其實有一個挺不錯，目前還在交往，等關係確定了，我就帶他來見你老人家啊。”
陳母聽了笑得樂嗬嗬。她也跟著一起樂嗬嗬。
那一刻陳慕晴才恍然發覺，她她像根本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開心的笑過了。是三年還是更久？她沒有答案，隻是，她知道她從心裏懷念這個樣子。
晚飯後她陪著陳母在小區散步，她說：“媽，要不你跟著我回北京吧，我在那邊買了房子，也買了車。你去我還可以照顧你，你一個人在這，我也不放心。”
可是陳母卻拒絕了，她拍拍陳慕晴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說：“你的心意，當媽的是知道的。可是我在這生活了半輩子，還能去哪啊。再說了，就算我去了，生活也不習慣了，老了，也沒時間適應了。反正落葉總要歸根的。況且，你爸還在這……你不用擔心我，好好照顧你自己就行了。”
提起陳爸，陳慕晴抿了抿嘴，沒有再說話。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將陳爸死的真相告訴陳母。
如果說向家曾經虧欠過她們，那麼現在，向斯晚已經還完了。
那時候繁星滿天，街燈暈黃，整個世界是安靜的。仿佛在這個星球上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悲傷。陳慕晴無疑是喜歡這的，可是她卻不敢像陳母一樣在這終生停留。
她還沒有這個勇氣，即使已經過了三年。
快回家的時候，陳母突然問：“你什麼時候走？”
“後天，明天主辦方安排了一個和其他作家的飯局。”
“哦，”陳母的聲音有點低沉，她輕輕地抬頭，試探地說，“那……你不打算去看看斯晚？”
終於還是沒有逃過這個話題。
其實這三年來，陳慕晴從來沒有去看過他。不是她狠心，不是她沒有良心。而是，在她離開那天的時候，做了一個決定。
三年了，如果陳母去了陳慕晴的住處，那麼先最吸引她的，一定是陳慕晴的日曆。三年，三本日曆，每頁上都畫滿了紅叉。叉去一個數字，代表又過去一天。三年，她叉去了一千多個數字。
但是，這些她並沒有對任何說。她隻是朝陳母微笑：“媽，我們聊點別的吧。”
那一夜，陳慕晴並沒有睡著。
其實她很想爬起來向陳母打聽下一下葉茜的消息的，這麼多年了，沒有人知道她有多想葉茜。但是她最終還是忍住了，她害怕聽到的是根本就沒有她的消息。隻是讓她沒想到，她終究還是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