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河”一詞,來源自蒙語“哈倫告盧”,意為熱的河流,武烈河承德段因上中遊有溫泉注入,故常年不封凍,水汽遇冷便凝結成霧,故稱熱河。康熙四十二年,熱河行宮始建,而距此行宮不遠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西澱水圍。
行武習獵,是中國幾千年來曆代帝王政治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滿清入主中原後,更是春蒐、夏苗、秋獮、冬狩,一年四季,圍獵不斷。康熙十八年,康熙帝愛新覺羅·玄燁首開水圍先河。康熙四十年後,皇家水圍更是幾乎年年舉行。其後,旱圍與水圍的分野便愈加明顯,旱圍常在內蒙、甘肅、寧夏等塞外廣袤之地,胡風獵獵之下,策馬奔騰,引弓射雕,天廣地闊,豪情飛揚。
水圍則多在熱河、西澱及江南等水禽豐饒之地。茫茫天水之間,數百隻群舟列陣,簇擁禦船,先由直隸督撫率領地方官員從四麵乘舟悄然圍合,驅趕萬千水鳥雲集水澱上空,風翔雲集,飛舞盤旋,似黑雲驟至,遮天蔽日。圍獵時辰一到,便一聲令下,船歡槳飛,羽箭飛空,火光四起,槍聲鳥鳴,連成一片,毛羽紛揚飄如飛雪,鳧雁落地,驚鳥翻飛。較之旱圍,水圍更顯“圍”字精髓,場麵也更為壯觀豪烈,驚心動魄。
“習戰昆明漢武穿,於今江河靖鯨煙。常思遠涉堅筋骨,每令平流演獵船。雁陣驚槍離複合,鷗群畏弩散還連。衰年雖乏彎弓力,黽勉春嵬以德先。”在康熙的《舟中觀獵》中,便以六十四字盡數水圍之“險、烈、驚、趣。”
儷妃見我聽得心馳神蕩,也頗為得意,便取墨寶,隻是寥寥數筆,熱河行宮周邊湖泊地勢的鳥瞰情狀便逐一躍然於徽宣之上。
我驚呼,原來康熙帝水上行圍區域竟是這般遼闊,僅看圖便是如此,若是真到行圍之日,又當是何等景象——
整片水圍區域狀如巨胃一副,鯨吞南、西、北三麵流入的唐河、府河、漕河、拒馬河等九條河水,並從澱泊東麵經趙王新河、大清河彙入海河。
在眾水泊中,又分東西兩澱,西澱周三百餘裏,眾水湧聚,涵洞羅布,風光秀美,物產豐富,是康熙最為喜愛的水上行圍之處;東澱尤大,周四百裏,但因在修葺中,尚未完工,故仍是一片荒闊水漠,倒也野趣盎然。
時至晌午,我手持儷妃墨跡未幹的畫稿,立於船頭,悠然遠眺。此時六月已至,大清河水色轉暖,清漪融融,偶有野鴨、鴛鴦等水鳥踏波於綠水之上,或銜羽纏綿,或結伴漫遊;兩畔翠色蔥蘢,極盡清明之色。
算一算,自京郊南苑海子隨駕啟程,船行至天津,再由大沽一路行至這大清河,轉眼已是七八日,公公們傳報稱,明日便可抵達趙堡口。依照手中這圖來看,這趙堡口便是東西兩澱的連接處,在任丘之北。聽儷妃講,此地自古便是駐岸輿口,舊有石橋八座,風貌完好,諸澱之水皆由橋下東流,實為西澱之咽喉。
正看著想著,恍惚中,清風蕩漾,竟又送來隱約簫聲,較之太子生辰那日,恬淡中卻有期盼尋覓之意。我心一蕩,四處找尋後,目光終於落定在身後僅隔一船之遙的禦船大沙飛上。
胤祥身著竹青色絲質水鍛長袍,眉眼俱濃,袍角舒揚,立於船頭,眼望我和儷妃的行春舫,微微含笑,簫聲卻是不停,映襯著湖光山色,堪稱入畫。
此時湖麵生風,簫聲經由水麵激蕩徘徊後再轉回耳膜,更加清遠。一時間,風水共枕,飄飄然之間,竟有乘龍禦鳳歸去之意。
不知何時,儷妃已站在我身後,一同默默聆聽這簫聲。我聽得癡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上一下,口中隻是喃喃道:“我的好姐姐,這曲子甚是動人,可否告訴我名字?”
“知音。”儷妃麵色一暖,低聲道。
正聽得入神,但見大沙飛上錦簾一動,一襲黛色長袍的胤禛緩步踱出,一手負於身後,一手輕撚拇指墨玉扳指,神色如水,並不言語,隻是靜靜立於胤祥背後,同望行春舫。
“八哥,雖說這十三弟自小額娘便去的早,可這琴棋書畫還真是樣樣精通啊,哪像我們,隻會喝茶逗鳥兒。”耳邊傳來一陣刻薄之聲傳來,老九無疑。
“哎,九弟,這西澱水圍本是樂事一件,何須妄自菲薄。十三弟的簫聲真是妙極,我們也同往欣賞如何?”
行春舫後,便是九阿哥胤禟的禦船水雲間。人聲未定,錦簾已動。一位身著茶白色長袍的皇子略一低頭,首先邁出船艫,再一抬頭,正對上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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