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散魂坡。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李頭在這地頭已經耕耘了不知多少年。又是一年伊始,老李頭揮舞著鋤頭耕作在自己的田間。地是塊好地,老李頭對伺候自家的這兩畝多地總是充滿了熱情和耐心,隻是今天不知怎麼的,老李頭總覺得有幾分心煩意亂。才耙了不多一會兒地,老李頭就坐在地頭休息了起來,看著遠處已經發綠的青山,老李頭的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老李頭本名叫李良艮,老李頭父母的家挨著村邊,村頭總坐著一個算命的年輕人。論起算命這個行業還是越老越吃香,算命的年輕人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有道行的,生意冷冷清清,年輕人總是一邊哀歎著自己的一身本事沒人相信,一邊幹點兼職,寫寫對聯狀紙勉強糊口。
年輕人閑時經常會到到村口老李頭父母家討碗水喝,順便和老李頭的父親天南海北的吹上幾句,與老李頭的父母也算混得廝熟。到老李頭出生的時候,目不識丁的老李頭父母便請算命的年輕人給兒子起個名字。年輕人一口答應下來,略一思忖,揮筆寫下了李良艮三個大字。老李頭的父親除了覺得第一個"李"字有幾分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外,其他的兩個字對他來說跟鬼畫符沒什麼區別,叫起來也不甚順口,遠不如鐵柱,狗蛋來的親切。但算命的年輕人好歹也是個讀書人,雖然算命的本領不強,但到底是個識文斷字的,他說好,那想來必然是好的。
老李頭頂著李良艮的名字活了一輩子,大半輩子的時間倒是被人叫做老李頭,也枉費了年輕人當初的一番苦心。
老李頭同他那老實巴交的父母一樣,過著本分的鄉人日子。老李頭也不知道當時的皇上是誰,隻知道有些膽大的鄉親們都管他們叫韃子。韃不韃子的老李頭並不關心,他隻覺得日子過得越來越苦,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落不下什麼好收成。多年積勞成疾,爹娘的身體越來越差,在秋後一次抗征糧時被官府的人打傷後就再也沒恢複過來,在床上斷斷續續的堅持了大半年後終於撒手走了。
送走了爹娘,老李頭的日子還得繼續過,稅糧也得繼續交。好在前些年父母還在的時候給李良艮說下了一門媳婦,娶進了門,要不現在他連娶媳婦的錢都沒有。
又是十幾年過去了,世道越來越亂。聽鄉親們說朝廷怕他們這些窮人造反,想要殺光這天下的大姓人家。老李頭雖然木訥,可也知道就算皇帝是老大,刀架到自己脖子上還是得反抗的道理。窩囊了大半輩子的老李頭終於在秋糧再一次被官府搶去、妻子受逼無奈懸梁自盡後加入了那些自稱“義軍”的隊伍。
老李頭很有眼光,也很有“運氣”。他加入的可是當年附近幾個府縣有數的幾支有戰鬥力的隊伍之一。幾次小勝之後,不少當地的士紳也投靠了首領,幫著出謀劃策。一時間大首領雄心勃勃,意氣風發,大有天下江山舍我其誰的氣勢。
兵不在多,在精,大首領聽了他新請來的軍師的建言深有同感。那些老弱病殘的士卒們經常是衝鋒在後,逃命在前,除了浪費不少糧食外,也就能舉舉旗子壯壯聲勢。真打起仗來,跑得又快,死得又多,本不少來打算血戰到底的將士看到這一幕也是軍心大亂。好好的一支義軍就被這些個老鼠屎給糟蹋了。
裁,一定得裁。
老李頭年過五十,正是這樣一顆老鼠屎,很快就被踢出了“義軍”。老李頭和其他一百多個一起被踢出來的“老鼠屎”站在隊伍剛剛離去的荒野上,欲哭無淚,也不知道將來該去哪裏。
絕望之際,附近追擊“義軍”的韃子騎兵趕了過來,不由分說,便將這小股亂民斬瓜切菜砍了個幹淨。老李頭在一個韃子騎兵彎腰將刀抹向他脖子的時候甚至有一絲輕鬆:終於不用再整日想著該怎麼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