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她笑了笑，眼神中充滿溫柔，示意她放心，說：“難得高興，沒關係的。”此時，他爸爸的舌頭都已經大了，說話也含糊不清，但眼神中卻好像還不滿足的樣子，嘴裏嘟囔著：“接著喝，接著喝。”於是，我們繼續喝了起來。
就在那一瞬間，又半瓶酒進去了。他爸爸此時好像已經不行了，臉紅得都要透明了，就像熟透的番茄。
說話也變得斷斷續續，沒有超過五個字的，不是“我不行了”就是“真喝多了”。當然，我也差不多了，腦袋暈乎乎的，眼前的景象都開始模糊起來。
“小，山啊，到陽台，抽根煙，透透氣，胃，胃反得厲害。”他爸爸艱難地擠出這句話，一隻手還捂著胸口，表情十分痛苦。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腳步有些虛浮地和他來到陽台。明明和媽媽在屋裏收拾桌子，她們的目光一直緊緊地跟著我們，眼神中充滿了擔憂，好像生怕我們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似的。
“小山啊，酒量，不錯啊，哈哈哈。”他大笑著說道，一邊用力地拍著我的肩膀，那笑聲格外爽朗。人酒前酒後，真是兩個模樣，此刻的他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拘謹和含蓄，變得豪放不羈起來。
我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遞給他，然後拿出打火機為他點燃，接著自己也抽了一支。他走到陽台邊，把陽台的窗戶用力地打開，一股寒冷的空氣猛地吹過來，讓我原本昏沉的腦袋感覺好了一點。
我這才注意到，外麵，果真是個白色的世界，那雪厚厚地覆蓋著大地，白得沒有一點雜質，純淨得如同夢幻之境。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抽著煙，煙頭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橘紅色的光點時明時暗，好像夜空中飛翔的螢火蟲，帶著一絲神秘和靜謐的美。
“小山啊，你說，人活著，到底圖個啥啊？”明明爸爸突然打破了沉默，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困惑和迷茫開口問我。
“應該是為了追求幸福吧，應該是。”我含含糊糊地應著，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太過深奧和複雜，誰又能說得清呢？
“幸福……是讓自己幸福，還是讓家人幸福？”明明爸爸喃喃自語，眉頭緊鎖，眼神中充滿了對這個問題的思索和探尋。
“家人幸福自己就幸福吧。”
他緩緩地看了我一眼，就在那一瞬間，我才猛然發現，他的臉，是如此的滄桑。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猶如幹涸的土地上的裂痕，歲月的痕跡和倒影，都清晰地寫在臉上了。
每一道皺紋仿佛都在訴說著曾經經曆的風雨和艱辛，每一個斑點似乎都記錄著過往日子裏的歡笑與淚水。大概將來的某天，我也會是這個樣子，被歲月刻下無法磨滅的印記。
“你說的對啊，我，哎……自己沒什麼本事，還好賭，有時候想想啊，真對不起她們娘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聲音裏充滿了懊悔和自責，“
有好多次我都狠狠地對自己說，再出去賭就把手指剁掉，可是後來還是老樣子，我這自控力太差，我大概真的沒救了。”
他對我勉強笑了一下，那笑容裏沒有絲毫的喜悅，滿是苦澀和無奈，不過，卻比哭還難看，讓人看了心裏直發酸。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回應他，他說的應該是心裏話吧，或許這些話他從來都沒有對明明和自己的妻子講過。
“一晃啊，大半輩子也就這樣了，你知道我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嗎？”他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拿到一副好牌，哈哈哈。”那笑聲中卻帶著無盡的淒涼。
“可是有時候我拿到好牌的時候，別人拿到的牌更好，真他媽的，這個或許就是命，就是我的命吧～”他無奈地搖搖頭，表情痛苦而又絕望，仿佛認命般地垂下了頭，整個人都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所籠罩。
他的眼睛裏好像有點模糊了，隱隱有淚光閃爍。他像是在陳述命運的無常，又像是在陳述自己的罪過和迷失，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在感歎逝去的年華和情感，還是在悔悟自己那些已經無往的過去呢？
那迷茫而又痛苦的神情，讓人看了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
“伯父，我們回去吧，有點冷。”我忍不住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關切和不忍，此刻的寒冷仿佛不僅僅來自於外界，更來自於他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悲涼。
他抬起手用力擦了一下眼角，目光直直地看了我好久，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然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緩緩地說：“你，是個聰明人。”那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許，又似乎夾雜著幾分羨慕。
說實話，我的心情也複雜的很，眼前的這一幕讓我對家庭有了全新的感受。
我開始思考家庭的意義、責任以及其中蘊含的無盡包容和愛，內心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湖水，泛起層層漣漪。
可能像他這樣的人有很多很多，當他們回首半生的時候，沒有值得向他人炫耀的輝煌成就，卻有著多得數不清的悔恨與遺憾。
人，匆匆忙忙，隻有一輩子而已，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沒有能擦掉過去種種不堪與錯誤的橡皮。
隻有一顆被歲月不知道寫下什麼的滄桑的心，那顆心或許早已千瘡百孔，或許早已疲憊不堪。然後，在生命的盡頭，帶著那些或美好或痛苦的記憶悄然離去，如隕落的星星，隻有曾經劃過天際的軌跡，卻沒有能長久留存的痕跡。
家庭呢？在很多人看來，無非就是生孩子、柴米油鹽地過日子，今天重複著昨天的模式，明天又重複著今天的節奏，循環往複。
然而，一個家庭能否安定、能否快樂、能否和諧，除了你全心全意地去經營、去付出、去維護外，大概也需要一點天意吧。也許是命運的眷顧，也許是緣分的牽引，讓家庭成員之間能夠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相互成就，共同編織出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庭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