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會客大廳。
“老爺,將她送走了嗎?”梅夫人手裏捧著一杯熱茶,耷拉著眼皮盯著茶杯裏的嫋嫋白煙,幽幽地回梅相。
“走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梅相靠在梅夫人左側,單手攬過梅夫人的身子,讓她靠在他懷裏。沉默了好一會,梅相才哽咽著開口,“夫人,你說我們是不是做錯了?”
梅夫人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微微離開梅相的懷抱,抬起頭不解地望著梅相:“老爺,你是什麼意思?”
梅相掏出手帕為梅夫人抹去眼睫毛上沾著的淚珠,認真地盯著梅夫人的眼睛道:“我的意思是,當初雪兒和她表哥相愛時,我們瞞過先皇和辰王爺,李代桃僵,讓雨兒代替雪兒嫁給辰王為王妃,成全雪兒和她表哥。這樣,成全了兩個女兒,雪兒就不會死,雨兒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梅夫人想起兩個女兒的下場,眼淚又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這樣一來,是成全了兩個女兒,可是我們就犯下了欺君之罪。您想啊,欺君是要滅九族的,到時候,不僅我們梅氏一族,就是和我們有姻親關係的世交好友也逃脫不了,更不用說兩個女兒,你以為先皇會饒過她們嗎?別傻了,不可能的。”說完,梅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搖了搖頭。
梅相沒有馬上接梅夫人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決絕道:“夫人,我們這一輩子隻有雪兒和雨兒兩個女兒,再沒有別的孩子。為了她們,我可以豁出去一切,甚至是姓命,也在所不惜。”
這下梅夫人明白了梅相的意思,從他懷裏驚跳起來,堅決地望著梅相:“老爺,如果你真的那樣做了,我會對你很失望的。我們兩個人就不要說了,是她們的親生父母,為她們做什麼都是應該的。可是別人呢,他們有什麼錯,隻是受我們連累,就要掉了腦袋,這對他們太不公平了。我相信雪兒,如果真是用這麼多條人命來成全她的愛情,她不會開心,而我們到了地下也沒有臉見梅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那也比現在這樣強啊,哪怕是一天,他們也相守了一天。現在倒好,嫁給不愛的人,好不容易可以逃出王府,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卻又被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殺害,客死異鄉。另一個也不會落得如此慘淡的下場,十五六歲的年紀,就要常伴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你知道嗎,夫人?她們落得如此下場,我很自責,後悔當初的決定。如果不是我的身份,她們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尤其是雪兒,我對不起她。如果因為她失了性命,我心甘情願,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梅相聽了梅夫人的話,含著眼淚訴說著他的自責,後悔,決絕。
“老爺,你是聖啟王朝的相爺,皇上的左右手,百姓們都在看著你,你千萬不能這樣想,更不能這樣做。幸好你沒有這麼做,如果當初你這樣做了,不僅先皇和百姓們會對你失望,就是我也會對你失望的,我想作為我們的女兒,雪兒也不會開心的。再說,整個梅氏家族,那麼多條人命,我們是背負不起的,雪兒也一輩子不得安心,就算是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也會自責愧疚,不會幸福的。”梅夫人抓住梅相的雙手,淚眼迷蒙地望著梅相。
“夫人,得妻若此,夫複何求。”梅相低頭在梅夫人的發髻上輕輕地落下一個吻,將梅夫人緊緊地抱在懷裏,聲音哽咽,如同在喉嚨處堵了一團棉花似的,再也說不出一個字。隻是深情地望著懷裏的梅夫人,這個夫人呀,還是那麼善良,遇到事情總是先替別人考慮,從來都不會替自己想,這麼多年了,還是一點都沒變,一如當初初見時的善良淡泊。自己能娶到她,是他之福,是皇上之福,也是聖啟王朝的百姓之福。
“老爺,能嫁老爺為妻,也是婉芸的福氣。”婉芸是梅夫人的閨名,娘家姓李,自從嫁給梅相之後,世人總以梅夫人相稱,漸漸地已經忘記了她叫李婉芸,隻知道梅夫人。說完這一句,梅夫人雙手緊緊抱住梅相的腰,將臉頰在他胸前蹭了蹭。過了好久,才閉了閉雙眼,哀傷道,“老爺,這是我們的命,雪兒和雨兒投身為我們的女兒,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她們的宿命。總之,怪不得任何人,隻怪我們命苦。”
梅相仰起頭,憋回眼裏的淚水,緊了緊懷裏的梅夫人。
管家躲在門外,聽到了梅相和梅夫人的整個對話,不由得老淚縱橫,相爺和夫人還是這麼善良,即使遇到兩到兩個女兒的事情,也沒有絲毫的改變。可是老天也太殘忍了,為什麼要讓他們經曆喪女之痛,落得天人送終的慘淡下場。別的事情他幫不上忙,隻能替他們打理好府裏的一切,盡可能地照顧好唯一剩下的二小姐梅如雨,不要讓傷心欲絕的相爺和夫人再為這些事情操心。看了眼屋裏相擁在一起的相爺和夫人,管家不忍心打擾他們,擦幹眼淚離開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