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夜了,寂靜的深夜,頭頂是漫天星辰,閃爍著晶瑩如同鑽石般的光。葉子隨著夜風擺動,發出陣陣窸窣聲。不過沒有蟲鳴的應和,奏曲稍顯單調,那些在遠離世界樹的夜晚裏總是聒噪個不停的蟲子,在這邊卻像緘默的修女一般不肯開口,興許是因為身處這樣神聖的地方,連它們也意識謙恭的好處了。
他們從地上爬起,小心的透過台階觀察下方。那下麵是一片濃稠的黑暗,連月光都無法穿透。白日裏對他們虎視眈眈的怪物們似乎已經離開了。但他們不敢大意,誰又能保證這不是巨龍們設下的陷阱呢?
火是不能升起的,想要知道下麵的情況隻能親身行動。
“我先下去。”屠龍者說,“如果真的有巨龍埋伏,以我的身手應該也能夠安全上來,你們兩個呆在這裏,等我的信號。”他把行李都交給讓,隻帶著一把長劍便順著階梯謹慎地挪動著腳步,寂靜無聲,如同一隻靈巧的貓。
讓和帕蘭在上麵緊張地等待,許久,從下方的黑暗中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響聲--那是金屬擊打石板的聲音。
是安全的信號!兩個少年對視一眼,點點頭,也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階梯。
他們落地的地方是一個由世界樹的根枝交錯纏繞在一起的圓形台階。這裏位於世界樹頂端,枝葉繁密,在那粗枝繞成的台階對麵,是一個比之周圍的夜色更為濃重,同樣由樹枝形成的樹洞。
“我們當時就是順著這個樹洞上來的,從洞裏出去就是昨天我們走過的那些台階。”斯德瑞指著那個洞穴小聲說。
“這次也要從那裏走嗎?萬一沿途遇到巨龍怎麼辦?”讓有些不安。
“也許我們可以像上次那樣直接通過這個大樹的樹枝下去,那似乎比台階要安全得多。”帕蘭提議。
“那是在白天,而且還是趁著世界樹大火引起混亂的時候,這裏的巨龍習慣於將巢穴建立在樹枝上,我們在這種黑暗的環境下貿然離開主幹隻能是死路一條!”他搖了搖頭,“現在唯一的路就是這條了,俗話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諸神保佑的話,我們應該可以平安脫身。”
諸神保佑?讓雖然不想把命運交付在這些莫測難明的東西上,但是想不出其他更好辦法的他也隻能聽從斯德瑞的意見。
他們順著台階開始一步步往下走,靜悄悄的,緘默著埋頭前行。但三個人心中還是緊繃著,絲毫不敢掉以輕心。在巨龍的領土中穿行是在拿生命做賭注,他們不能出絲毫差錯,暴露的風險實在太大,那代價承受不起。
靜靜的夜裏,隻餘下他們輕微的呼吸,還有那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黑暗中,正在往前走的讓突然撞到了什麼東西,他心裏一驚,本能的想要取出武器。
“噓--”一個聲音傳來,讓才發覺他碰到的正是斯德瑞,他原本走在前麵,在這裏卻忽然停下了。
“怎麼?”屠龍者的突然舉動讓他的緊張得額頭直冒冷汗。
“仔細聽。”他轉身捂住讓的嘴,對他和從後麵跟上來的帕蘭說。
他們於是屏住呼吸,盡力感受著來自於整個世界的聲音。
這原本靜謐的巨樹上突然湧現出眾多的聲音,他們在趕路時無法察覺的聲音,風吹過樹梢的,樹葉掉落在地麵上的,以及--
“那是什麼聲音?!”一種與眾不同的響動瞬間讓他們感到緊張得窒息。
“聽不出來麼--腳步聲,巨龍,他們的。”斯德瑞揮著手示意他們往後退。
“就在前麵,而且越來越近。”帕蘭的手已經摸到了腰間的匕首上。
“他發現我們了嗎?”讓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正是他們剛剛翻下來的台階,如果這個時候爬上去勢必會發出聲響而被巨龍發現,目前的情況對他們極為不利,台階的一側就是樹幹,另一側則一片空蕩,沒有任何遮擋--往兩邊躲並不現實。
怎麼辦?他心裏想,難道我們就要在這裏被發現了嗎?要在現在出手攻擊它?--但是就算能夠解決掉眼前的巨龍,還是會有更多的巨龍被驚動,到時候他們絕無生路。
他焦急地想著,突然背後一個堅硬而冰冷的東西抵住了他。
是牆壁!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他喘了口氣,也如帕蘭一樣將匕首取出握在手上。
腳步聲在慢慢逼近,聲音愈來愈大,那屬於巨龍的巨爪仿若不是踏在地麵而是踏在他們三個人的心上,每一次落地,都讓他們心頭一顫。
等到台階邊緣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斯德瑞已經弓著腰準備衝上去的時候,自那黑影的後麵,忽然傳來了一個巨大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