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家有天地,蒼生萬物識靈性。此中自有真兒女,一草一物皆是情。時光飛逝,轉眼幾年過去了,穆蓋漸顯蒼老,穆玄三子妹逐漸長大。時至今日,距離穆玄出世已六年有餘。穆家三子妹出落的清秀可人,惹得一村人的羨慕,特別是穆玄,在家之中年紀最小,最受疼愛,村民對其也是倍加關愛。穆義和藍辛別具慧心,給三子妹建了三個小屋。小屋懸於半空之中,每間約四五米長寬,底下全靠四根古鬆支撐四角。古鬆被攔腰鋸斷,然後在四根木樁之上,別出心裁地建蓋了一間小屋,由一盤木頭小樓跨立於屋子門口與地麵之間,供孩子們上下出入。古鬆尚未枯朽,每年長出一些枝杈,又散落一些針葉,地麵便堆積了厚厚一層,穆義每年都給孩子修修剪剪,四個木樁上撐木屋,下接地麵,中間開枝散葉,深受孩子們的喜愛。三間小屋,兩兩相隔約莫三十米,呈三角形狀。穆蓋和葛珍都是閑不住的人,隔三差五就揚言,孩子們誰不聽話,就霸占誰的空中小屋,孩子們直鬧不準不準,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偶爾的,爺爺奶奶還真到孩子們的小屋中小憩打盹,有時候被孩子們發現,兩個老人就抵死不承認,說是幫他們去收拾屋子的,不信就去問穆義和藍辛。孩子們有幾次還真去追問了,兩人無奈地對視一笑,藍辛經常會說道:“爺爺奶奶沒騙你們,是我們請他們去幫你們收拾屋子的。”穆萍又追問:“收拾屋子怎麼會在我們床上睡著了?”藍辛兩手幫女兒梳理著亂了的幾縷頭發,說道:“奶奶是看看你的床好不好睡,暖不暖和,她躺在上麵就想試試你晚上睡覺會不會挨凍。”這樣一說,不僅孩子們沒話可說,連穆義對妻子撒謊的功夫也刮目相看了。穆家三子妹的小屋裏外設置基本無異,唯一不同的是,藍辛將當年白衣老者所贈字畫,懸掛到穆玄的屋內。穆義一家,甚至連整個穆氏山莊,對穆玄的出生和將來都充滿著無限的遐想。隻是穆義一家隱隱覺得,這孩子出生離奇,將來定然不俗,但具體是福是禍,卻不得而知了。玄兒出落得清新脫俗,聰慧過人,深受家人和村民的喜愛,可謂是人雖年少,卻已是聚萬千寵愛於一身了。穆玄從小酷愛草木花卉,蟲魚鳥獸,天上飛的,地上行的,土裏長的,無所不愛。自己小屋下麵的那塊空地,小小年紀,就已被他打理的別具:各式花草用小盆栽好,每天精心照顧。各色蟲鳥,也用大小籠子喂養掛在屋裏屋外。姐姐穆萍和哥哥穆雁,對這個弟弟是又喜歡又討厭,喜歡的是弟弟栽種的形形色色的草木花卉,養著的千奇百怪的小動物,都深深地吸引著他們。討厭的卻是,這個古怪的弟弟,總是不知從哪兒弄來一些可怕的小動物,每次去弟弟小屋玩耍的時候,冷不丁看到點奇形怪狀的小動物,被嚇得心驚膽戰。天性所致,穆萍生為女兒身,喜歡弟弟穆玄栽種的各色花草;哥哥穆雁身為男兒身,喜歡弟弟收藏的一些蟲魚走獸。兩人雖不明說,卻各有打算。一次,兩人同時光顧弟弟小屋,先對弟弟一番討好,不見效果又假以顏色威逼利誘,最終弟弟始終不答應將他們看中的東西送給二人,直到最後,穆雁抱住穆玄,穆萍自己去搶東西的時候,穆玄大叫救命,招來了穆義、藍辛,以及穆蓋和葛珍。一向團結和睦的穆家三子妹,今天的舉動讓穆義一家大人們都很詫異,經過追問,才知道事情原委。穆雁和穆萍雖然理虧,但對自己喜歡的東西卻勢在必得,而且弟弟屋子“物產豐富”,少了一兩個也無所謂。而穆玄小孩子年少氣盛,對自己成天沉溺其中的小玩意視如生命,絕不輕易贈予他人,這一下子難住了穆義一家的大人們。一向聰慧的藍辛,看著穆雁三子妹,本想和他們說道說道,但一看穆雁從小忠厚,穆萍女孩子天性愛美,穆玄年幼且本身占理,幾次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穆家三子妹從小懂事,穆義一家大人深感欣慰,從小對誰重話都沒說過一句,今天的局麵倒讓大人們頓感無所適從。正當此時,穆義開口對穆玄言道:“玄兒,看到我們家大院裏麵那棵大皂角樹了嗎?上麵有一巢雛鷹,若你答應哥哥姐姐的要求,父親便給你弄一隻來養著。”此言一出,高興壞了穆玄,急壞了藍辛和穆蓋二老。穆家大院裏麵的大皂角樹,樹齡超過數百年,樹高千丈,雛鷹巢穴位於大樹中上部,想取而得之,談何容易。穆家大皂角樹方圓百裏聞名,是穆氏山莊一道別具特色的風景線,樹齡三百年有餘,樹高千餘丈,枝杈四方擴散,成傘狀。根部粗壯,可容七八人環抱,老樹四季區明,春華秋實,夏盛冬枯。以四年為一輪,分東西南北四個方位依次“掛果”。今年正值老樹四年年輪中最後一年,皂角掛滿北麵枝杈,而其它三個方位,則隻能偶爾見到零星的皂角。老樹樹根數米開外,是一個天然的小龍潭,潭水甘甜。數百年來,穆氏山莊的村民喜飲潭中之水,慣以老樹皂角清洗頭發。瀕臨去世時老者,皆想最後飲一口龍潭水,沐一次皂角浴,方願閉眼辭世。正當大家為穆義擔憂之時,穆義卻不緊不慢地走出穆玄小屋,往客廳走去,不一會兒,隻見手中多了一物,不是別的,正是一隻雛鷹,而且用竹木籠子裝好。這一家老小,除了少不更事的穆玄隻顧高興,其他人都向穆義投去疑惑的眼光。為解眾人之惑,穆義道出了原委。原來昨晚風雨驟至,坐落於老樹之上的鷹巢難耐風吹雨打,掉了下來,四隻雛鷹,夭折其三,僅剩其一。穆義知曉小兒穆玄從小嗜好,便救回家中,飼養於竹籠之中,留待時機給穆玄一個驚喜,不巧這個時機來臨如此之快。聽完穆義道出原委,一直眉頭緊鎖的藍辛,終於舒開雙眉,露出會心一笑。穆玄收到雛鷹,允了穆雁和穆萍的要求,一門心思又全投到了雛鷹身上,全然不管其他人在場,便絮絮叨叨地和雛鷹說道起來。雛鷹昨夜摔落之時,傷了左爪和左翼,穆玄像照顧病人一樣對其噓寒問暖。穆萍最是沉不住氣,開口言道:“小玄你淨胡扯,就像你懂得這隻小鷹的傷痛一樣!”穆玄反駁:“怎麼不懂,它傷得這麼重,現在一定很疼,我一定要救它,減輕它的痛苦。”一直沒有說話的穆蓋這時也為孫兒的天真逗樂了,哈哈大笑道:“原來我孫兒還是一個識得飛禽走獸音,辨得草木花樹語,通靈大千萬物,動容世間蒼生的奇人啊!”說完引得一家人嘻嘻哈哈一陣歡笑。幾日之後,雛鷹傷勢終不見好轉,穆玄終日陪伴,鬱鬱寡歡,再一次弄得一家老小不知如何應對。穆玄天性純良,對周遭事物總抱以無限慈善之心,小孩子這般心境,父母時而欣賞時而發愁,喜於孩子天性之善,愁於孩子心性易左右於周遭一事一物,過於明銳且深陷其中兒難以解脫。這日晚上,藍辛悄悄到穆玄小屋,看到小兒燭台依然明亮,輕輕推門而入,坐於穆玄床邊,見小兒眼角含淚,已然安睡,不禁心疼這不懂事的孩兒。藍辛舉頭看到微微泛黃的畫卷,低頭看到玄兒裸露於被褥之外的臂上龍行胎記,若有所思。穆玄床鋪裏側,安然放著那隻掙紮於死亡邊緣的雛鷹,藍辛輕輕幫小兒拉了拉被褥,又輕輕地走出小屋,回手關閉了小屋木門。深夜,小屋孤燈,如此沉寂,燭光漸現朦朧,迷迷糊糊之中,穆玄微覺手臂龍行胎記泛出絲絲赤光,牆壁書卷畫麵輕輕開始蕩漾,卷軸之上赤青雙龍與幾句詩詞,漸漸模糊,待到畫麵清晰之時,卻是有山有水,有樹有花,一幅恬淡之景。穆玄置身其中,在這山水花樹的之中,放置一桌一椅,一白衣老者泰然斟飲。老者與穆玄相對,慈眉善目。老者右手舉杯小啜一口,左手執扇輕輕扇動,開口緩緩地言道:“你就讓這可憐的生靈這麼死去麼?你就這樣讓這可憐的雛鷹獨自承受痛苦麼?”簡單兩句話,讓穆玄腦袋一陣眩暈。穆玄一陣掙紮,睜開雙眼立起身子,已是滿頭大汗,原來盡是一場奇異的夢罷了。靜心一看,屋內燭光依舊,牆上畫卷依舊,旁邊氣息微弱的雛鷹依舊。穆玄定了定心神,一想夢中老者所言,心中暗下一個幼稚的決定:“是啊,我不能讓它單獨承受苦難的折磨,我要與它共同承受。”也是少不更事,穆玄順手從床頭書櫃之上的一株帶刺的花卉之上,折下一根堅硬的長刺,毫不猶豫地往另一隻手背上輕輕一劃,殷紅的鮮血一滴滴落下,滴落在床鋪裏側的竹木籠子上麵,濺散在雛鷹身上。第二天一早,竹木籠子裏麵雛鷹撲騰個不停,睡眼朦朧的穆玄睜開雙眼,驚奇地發現,雛鷹異常精神,傷勢已然全好。再看自己手背,無疤無痕,若不是看到竹木籠子和被褥之上依然有依稀的血跡,昨夜一切,豈非全然是一場夢幻罷了。眼見雛鷹痊愈,穆玄也未曾想太多,隻是感覺,竹木籠子現在是對它的束縛,於是打開籠子,將幼鷹放了出來,任由它在屋內撲騰。幾天之後,雛鷹能夠在屋內自由飛翔,且與穆玄有天然默契,時而停落於穆玄肩膀之上,時而棲落於手心之上,這通識人性的生靈,把穆玄高興壞了。穆玄感覺屋內空間過於狹小,於是打開房門,心想:搏擊長空,翱翔天宇才是你的本性,不能因為我的私心而讓你失去飛翔於天地之間的天性。雛鷹飛出小屋,繞屋三圈,一聲長鳴之後一翅衝天,消失在穆玄的視線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