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為是新手，還沒有適應狗身，爭奪的時候就差配個搖滾就是極限發瘋了。
可不是，大街上倆瘋狗亂蹦。
實在搶不過那個狗東西，我隻好灰溜溜地走了，拖著受傷的後腿，一瘸一拐地去追剛走的老太太。
變成狗了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啥都得仰頭，遲早得掉腦袋。
但那狗鼻子真不是吹的，幸好我還記得她的味道，盡管隔了這麼久的時間，我還是追上了她。
再說一個老太太也走不了多遠，老遠都能看見她正在翻垃圾桶。
垃圾桶周圍的蒼蠅亂飛，老太太用手驅趕我，「去去去，我可沒什麼吃的了。」
說完就認認真真翻垃圾桶，挑選裏麵的瓶子和紙殼之類的出來，扯著垃圾桶裏的東西扔到周圍，一團紙飛過來，我跳著腳躲開。
跑遠一點趴地上，頭搭在腿上看老太太忙活。
我不願意離開，雖然我知道我現在是一隻狗，但怎麼說老娘也是當過高等動物的，深知以我現在的樣子，不把人嚇著都不錯了。
身上這兒禿一塊那兒禿一塊的，混合著流浪狗特有的難聞的惡臭，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熏一個跟頭，我要是走廣場去，不得跟個過街老鼠一樣。
不過我當人都能當成老大，我相信我當狗也一定行，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溫飽問題。
2
我有意想要討好她，趴了一會兒覺得我該做些什麼，好讓我後來的日子能跟著她，雖然她很寒磣，但是我目前最好的選擇了。
我轉動我的狗腦袋，突然看見垃圾桶後麵的草叢隱藏了一個塑料瓶，誰這麼沒素質啊。
哼哧哼哧跳著過去叼起瓶身放到老太太麵前。
老太太看了兩眼，瞅著我可憐兮兮的眼神，伸手撿起地上的瓶子，扔到草叢裏去了。
抬手指著對麵道，
「要賄賂找別人去，我養不起你，看到那個人了嗎？找他去。」
我抬起頭發現馬路對麵還有一個老頭也在撿塑料瓶。穿了個破破爛爛的皮質大衣，頭發沒咋白，一看就比老太太年輕，身後跟著一條黑斑白狗。
年輕好啊，年輕有盼頭，老太太一看這身子骨就不行。
4
我小心翼翼地跳到那老頭的身邊，討好地看著眼前凶神惡煞的大狗，呲牙咧嘴地瞪我。
多大個狗了，還流口水。
我厚著臉去幫那老頭叼瓶子，他也沒有吭聲，隻弓著身子將我拿來的瓶子塞化肥袋裏，伸過來的手活似侵了下水道，烏黑的手不知道塗了幾層汙垢。
還是老太太愛幹淨，雖然窮了點兒。
但我是一隻講究現實的狗。
那老頭撿完了就要走，我屁顛屁顛跟上去。老頭沒當回事轉身直接喊了聲，粗啞的聲音刺耳難聽「傻皮。」
「汪。」黑斑白狗汪了一聲，立馬衝我過來。
我連忙吊著腿扭頭跑，但它也沒緊跟著我追，隻是想讓我離遠點，讓我別跟著他。
我扭頭看著看著前麵的一人一狗，滿眼的羨慕，黃昏的光打在他們身上，多麼的安靜和諧。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夕陽西下，人間共賞煙霞。
做狗也得有點兒文化。
直到我抬頭看向那老頭的臉，媽的，那不我初戀劉寒劈麼？
5
初戀這種古老的生物，按理來說我腦子應該早不知道甩哪片山裏頭去了，但他是對我來說是戀戀不忘的物種。
主要他欠了我三百塊還沒還呢，我坐了這麼久的牢最大的期望就是把那三百塊錢拿回來。
剛進監獄那會兒，我恨不得一牆撞上去死了好，我大好的青春啊，就這麼毀了。
每天生不如死，兩眼發黑，監獄領頭帶著那幫囚徒多次造訪來打沙包。
昏了睡，睡了醒，醒了又昏，不是在和周公會棋局就是在會棋局的路上。
那勁頭，那什麼狗都絕不是我的對手。
不過領頭也不知道咋想的，突然有一天問我要錢，我哪兒來的錢，我要有錢還用得著進來嗎？我迷迷糊糊搖頭，腦袋裏一片混沌，跟死狗一樣趴在地上。
過了不久他們走了，嘴裏的血腥味蔓延開來，我吐出一口血，呈大字仰躺在地上，耳邊還傳來老大的恨鐵不成鋼，
「媽的，窮鬼，老子還準備在那娘們兒那拿點錢錢出來，結果屁都沒有。」
「老大，那我們下次再來，一定能給她整出一個屁來。」旁邊的小弟湊上去安慰他。
老大扇了他一巴掌，「踏馬的，你給她弄個屁來有屁用，老子要錢，三百。」
「是是是。」
三百？我嗤笑一聲，三毛都沒有。
「三百，三百，三……」我嘴裏喃喃，失去意識之前，腦子裏閃過一張期盼的臉龐，怎麼會想到這個呢。
那天晚上是我從進監獄以來睡得最好的一次覺了，夢裏有溫暖的床鋪也不再是冰冷的牆角，溫馨的被褥裏麵是全鴨毛，就是耳朵邊時不時的唧唧聲煩的要命。
嘴巴上也不對勁，睜眼一看我擱那抱著隻老鼠親老鼠身呢，那毛刺的，連我這老臉皮也刮的疼。綿軟的鴨絨被變成了一身老鼠毛，給我膈應的，一手提起老鼠尾巴往牆上甩。
也幸虧我沒多大力氣，掉下牆它就尖叫著跑了。
醒過來後我想起來失去意識前的那三百塊錢，不就是我初戀欠我的錢嗎？
多虧我記憶力好，想起來我外頭還有一筆資金等著我去繼承，才讓我從小弟混到了老大，就是不知道為啥前任老大老放屁，我也沒使多大勁啊，臭死我了。
從那以後我信念之堅定，自己都要被自己感動壞了。
現在我回來了，該是我繼承我財產的時候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結果出了意外。
6
我抬眼看向老頭，懷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了，這是我的眼光嗎，這不能吧，醜得跟個人似的。
下一秒我就不懷疑了，老東西卡著下巴剔牙了個牙，還是我熟悉的鍋蓋頭。
這動作能被他做這麼清新脫俗主要也是因為這人有個毛病，剔完牙後必須得彎腰把手往鞋麵上蹭兩下子才能舒氣。
至於原因，大概他仁慈厚道，喜歡提著細菌一家走街串巷帶它們見見世麵。
7
劉寒劈當年就是街上一混混，看上我了。
那時我快上高三，隻是一個認真上學漂亮的乖乖女，家裏屬於小康家庭，擁有幸福的家庭以及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朋友黎婔。
偶爾羨慕放縱的生活，也僅僅是想想而已。
那時的我相信，我的未來必定光芒萬丈。
隻是幸福是要遭到嫉妒的。
他等到我放學落單的時候找了幾個人來欺負我，躲在一邊裝個破英雄來英雄救美。
本來我是看不上他的，誰能看上一個滿嘴髒話還抽一嘴二手煙的屌絲人士，但抵不住他對我窮追死打，再說他還救過我，對他還有感激在。
以前也不是沒人追過我 ，要麼是直接表白，要不就是發信息或者寫情書，寫的那字兒跟雞啄出來的似的。
總之我對他們沒什麼興趣。
我當然不會承認在他追我的那段時間裏，每天晚上他都騎著摩托當著我的朋友和所有同學的麵來接我滿足了我多大的虛榮心。
在我的世界裏，1000塊是不小的數目，對劉寒劈來說僅僅是一頓飯的價格，甚至遠遠不夠。
黎婔讓我不要理他，還將我和劉寒劈走得近的事告訴了我家裏。從那以後我便故意疏遠她，聯合班裏的同學一起孤立她，覺得她就是見不得我好過。
看著她處處受困，我卻得意的要翹尾巴一樣。
高三下期，終於有一天晚上我答應了劉寒劈的追求，不顧黎婔的勸阻，堅持和劉寒劈在一起了。
那天晚上我和黎婔大吵了一架，離開的時候黎婔隻輕聲說了一句，「洛有初，你爸媽和你哥還在等你回去。」
我惡狠狠道，「關你什麼事，如果不是你我會和他們吵架嗎？」說著說著我甚至嘲諷起來，
「你以為你喜歡我哥你就能對我指手畫腳，你還沒當我嫂子呢，你覺得你配喜歡他嗎？」
黎婔冷聲道，「配不配也不是你說了算。」
想到黎婔，我閉了閉眼，心髒蔓延出來的難受像是快要把我浸泡。
8
現在我變成了狗，遺產是繼承不了了，但好歹不能就這麼忍氣吞聲。
做了這麼久的牢，怎麼說當年那300塊放現在已經遠遠超過了300，這資產不菲。
奪我錢財要我命脈，不幹。
我凶狠地衝他們吼了兩聲，乘黑白斑愣神的瞬間衝上去咬住化肥袋到處拖，四下散開的塑料瓶的滾動聲舒爽悅耳。
老頭驚慌失措，忙不迭跑過來搶袋子，我一腦袋撞上去，隻聽見嘎嘣一聲脆響，老頭倒在街上哎喲哎喲叫個不停。
我迅速搖著尾巴跑了，盡管後來那條腿被追上來的傻皮咬了而受到二次傷害，被咬的血流不止，躺在地上嗷嗷叫，過路的人嫌棄地饒過我，不時的還有小孩嬉笑著往我身上扔石子兒，但都不影響我心裏湧動的興奮。
我蹭蹭地板，眼睛瞥想對麵。
發現對麵的老太太找完了塑料瓶和紙殼也準備走了，我連忙站起來跟在她後邊，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跟著她。
11
自從答應談戀愛以後，我整天和劉寒劈呆在一起，覺得這才是青春中該有的心動和瘋狂。
劉寒劈喜歡飆車，給我介紹了幾個哥們讓我不要得罪他們。
都是些年輕的貴公子，招貓逗狗才不是他們的拿手項，炸街串巷、打架泡妞才是他們的興趣，跟磕了藥一樣甩脖扭胯，精神病院沒來收了他們都是醫院的損失。
從開始的扭捏躊躇，到後來我也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每天晚上的燈紅酒綠照得我眼花繚亂，我對劉寒劈的愛慕也僅僅維持了三個月，不隻是因為我知道了他們所謂的“英雄救美”，更是因為對他厭煩了。
沒談戀愛之前我也不知道他那麼獨特啊，剃個牙一定要蹭鞋麵兒，剪頭發必須得剪他最中意的鍋蓋頭，本來都瘦成杆了，這麼一剪又因為頭大不直接成蘑菇了。
手表要兩隻手都戴，睡覺的時候磨牙還打呼，每次點菜一定要問有沒有鴨屁股，因為他喜歡吃。
所以我實在受不了就甩了他，轉身找了一個更有錢的公子哥，繼續沉迷於我瘋狂的青春。
劉寒劈剛開始沒有同意分手，後來有一天他找我借300塊錢，美名其曰籌錢給我買戒指還差點錢，我看他可憐就支助了300，我倒想看看什麼戒指三百塊的折都不打。
信了他的鬼話，他拿了300塊就開房去了，原來他也不是那麼喜歡我。
那錢他一直沒還我。
我還記得那張看向我露出期盼的眼神的臉，她問我找她要錢幹什麼，我說我要買學習資料，她給我了。
我瘋狂陷入我的世界，抽煙喝酒樣樣不落，賴著貴公子給我買單，他們想跟我上床，我不願意，隔天就被甩了。
如此循環往複，前任在我這裏也僅僅隻是一個代名詞而已，誰管他喜不喜歡我，我隻要玩兒就好了。
12
我哥當時上大一，聽說了我的消息顧不上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趕回來讓我趕緊分手。
他在酒吧找到我，拿出我嘴裏的煙頭丟在地上，扯著我的手往外拉，「回去。」
我掙不過他，踉蹌地跟著他的腳步到酒吧門口，一路上經過的人看我們這樣紛紛露出惡意的笑容，讓我覺得難堪不已。
一到門口我就立馬甩了他的手，衝他吼道，「你幹嘛？」
那是我長那麼大以來第一次吼他，因為在我的意識裏我哥始終是我從小到大都無限崇拜的人。
成績優異，待人禮貌有分寸，對我永遠寵愛。對他來說，俊朗的容貌隻是他的加成項，而不是最重要的一項。
哥哥試圖讓我冷靜下來，語氣輕柔，「初初，哥哥很久沒見你了，你能陪陪哥哥嗎？」
聽到他放軟的嗓音，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瞬間難受得想哭，鼻子泛酸意，喉嚨哽咽說不出話來。
他走上前抱住我，輕輕撫摸我的後腦勺，語調放緩道，「我們先回家好嗎？」
「嗯。」我靠著他的肩膀緩緩點頭。
我以為終於有人能夠理解我了，沒想到晚上回到家發現他也是來勸我的。
勸我不要再和他們接觸，說所有現階段的事都可以在以後實現，我很氣憤，把他當成騙子，我反駁他，
「以後是什麼時候，哥，我不想過乖乖聽話的生活了，難道我的生活就隻能這樣一平如水嗎？」
哥哥愣住，似是不懂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初初，雖然我們的生活很平靜，但也有很多激情在的，比如你會因為得到了一份美食而興奮，你會因為和朋友一起玩而愉悅，或者……」